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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次不同,民間力量在長安拿到「開條」,也就是「開撥憑條」,就能自己組織力量,把糧食運送到指定地點。眼下主要目的地是隴右西域,純消耗不產出的州縣唯沙州、西州、伊州。
原本三州也是有產出的,但因為戰爭,侯君集當初把能搜刮的都搜颳了乾淨。除西征大軍要補貼之外,李思摩王祖賢之流,不可能讓朝廷來開支,主要收益,就是戰爭的直接紅利。
於是又加劇了糧食的消耗,更何況李思摩準備拿西州作為絲路北線中轉站,集結起來的駝隊,有駱駝十數萬,接近二十萬頭駱駝。其中半數是和華潤系的大河工坊有干係,在大河工坊中有紅利的家族,主要是以新貴為主,如長孫氏、尉遲氏、程氏、秦氏、薛氏、李氏、麥氏、何氏、張氏……
這些主要經營絲路的家族,在「忠義社」內部自成一派,李奉誡也素來稱之為「大河朋黨」。
侯君集當年眼光獨到,雖然沒敲到竹槓,但因侯文定故,借了兒子的光,加上種種原因,絲路重開之後,豳州人撈到的好處,倒也不差。
硬要算起來,侯君集這個國公級的大佬,算個「大河派」的外圍成員。
可事情成敗,往往一體兩面。
撈的盆滿缽滿的侯君集,在回京述職之後,於貞觀十二年,正式轉任吏部尚書。六部最貴,無過於吏部,不管外界還是他自己,都承認這是升官。
可是,侯君集要的不是這個,這一次的西征,讓侯君集開了眼界,原來打仗的好處,不僅僅是搶劫勒索。
他想做西域都護府大都護,一次賺個夠本!
可惜,因他撈的太狠,李思摩一邊跟他喝酒,一邊把他怎麼撈撈多少的狀況,直接密奏李皇帝。
只這一樣,就絕了他西域都護府大都護的可能。
李皇帝叫他來就說了兩件事情:一,你管好吏部,朕要什麼樣的官,你給朕培養什麼樣的;二,西域的事情,讓點機會給別人,比如程處弼、郭孝恪、薛仁貴、薛萬徹……
總之一句話,西域你別琢磨了,和你沒關係。
宮中唯唯諾諾的侯君集,只好灰溜溜地滾回家。一路走一路想,一路想一路想不通。他知道,在貞觀皇帝底下,基本上沒機會……
程處弼算個甚麼東西?無知小兒!
郭孝恪算個甚麼東西?張公謹的跟班,去貝州給清河崔氏做小妾的無膽廢物!
薛仁貴又算個屁!一個跟著張公謹兒子逛妓院的逢迎奴婢!
薛萬徹連張公謹都不如,玄武門時就該弄死他!
豳州大混混腦子都要炸了,皇帝給這幫垃圾機會,也不給他?難道這次西征不是他的功勞嗎?難道上次征討吐谷渾他不努力嗎?
最重要的是,皇帝要說監視李靖,他沒有照做嗎?
現在,卻在他最想要功績的那一刻,徹底絕了他的念想?
李靖有滅突厥之功,張公謹有滅奚人契丹之業,他侯君集難道只能次次和追殺伏允一樣,做些痛打落水狗的事業嗎?
他想不通,也不想想通,只是回家的時候,有個在東宮秀才身邊跑腿的小吏,偶然聽到了一些事情,就賣了個消息給他,然後換了一百貫華潤飛票,愉快地去了。
消息是禁中密對,告密的是個阿史那氏族人,稱李思摩為叔父。
事情在這裡,打了個轉轉,變了味道。
「嗝!」
打了個嗝,酒氣四溢的侯君集雙目赤紅,卻頭腦意外的清醒。他腦子轉的飛快:那賣消息於我的小吏,乃是太子左庶子的佐吏,莫非杜正儀有意結交於我?
很快他又想到:李思摩這條突厥狗,沒想到暗地裡敢咬我,必是受人指使……
接著他有腦子一熱:若無我死諫籌謀,焉有玄武門事成!如今,莫非是欲『狡兔死走狗烹』?劉師立在岐州宛若守墓家奴,我不能淪落到他的地步。今後若不能因功進位,必為人所害。
作為一個升官發財死老婆的有上進心男人,豳州大混混自己上位靠的就是不需要比別人厲害,只需要把別人拉下馬,自己就能上馬。
如果自己不能夠一直有功勞地位,那麼像他一樣的人,會不會把他從吏部尚書的位子上拉下來呢?
就像蕭瑀,就像王珪,就像裴寂……
「明日朝會,不若和杜正儀攀談幾句,看看究竟。」
照理說,以杜正儀的身份,是絕無可能來找他的,這無疑是自殺行為。可侯君集突然就覺得,說不定有戲呢?
第四十三章 放大的誤會
「大兄,即為應城令,不去安陸拜見吳王,怎地要去沔州,見那張德?」
「你久在沂源,不大知曉為兄在京中的友朋。張操之乃為兄所敬之人,前來安州為吳王驅策,亦有其舉薦之功。大人雖為吏部尚書,這光景,還是要避嫌。」
坦然自若的侯文定笑了笑,「原本還想前往居庸關,再現曾伯祖勇武智計,如今麼,也要代天子牧民,做個地方官。」
侯氏相當有影響力的一個,就是當年居庸起家的侯龍恩,較之侯文定的曾祖侯植,當年西魏時,還是侯龍恩這一脈更加厲害。
「若非伯父召喚,文遠如今也只想呆在老家務農。」
抿了抿嘴的侯文遠低著頭,顯得有些慚愧。
「也不知怎地,大人今年招來好些侯氏子,有些前去山東謀生的,如今都招了過來,再續血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