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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一看他表情,頓時搖搖頭:「長孫無忌絕無可能,此事事關重大,他一個外戚,沒甚用處。皇帝是不會和無權外戚商議遷都事宜的。」
「還是先假設遷都。」
張德繼續說道,「遷都洛陽之後,皇帝會先拿誰開刀。」
「其實,說來說去,皇帝也不會一網打盡,只有兩種可能。」
夾了一塊涼拌豬耳絲,吃完之後,李震才抿了一口黃酒,「要麼抓大放小,要麼只誅首惡。」
「嗯,不錯。」
老張點點頭,心中卻也有些煩悶:就怕李二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第三十四章 大動作
「皇帝又派人去了登萊,詢問『蓬萊』仙山,這真是……嘿。」
這不是李董第一次想要出海尋仙,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出海尋仙和大興土木,基本是同時進行的事情,這讓老張覺得很蛋疼,聰明如此的帝王,堪比漢武的君主,還是繞不過去這個門檻。
是李世民不知道修仙長生不可能嗎?不是,只是心存萬一的僥倖罷了。
而杜構也很直白,直接回復李皇帝:沒有。
這很讓皇帝心塞,覺得杜如晦的兒子很沒有一點照顧君上心情的自覺。
可這讓滿朝文武,至少貞觀名臣們發現:你特麼始終不給太子好臉色看,原來是這個原因?
別說名臣們反應了過來,連一向被捧著的魏王李泰,也是臉色發白。他終於明白過來,爸爸不是真的愛他,爸爸愛的只有他自己,他不過是一隻拋出去給人看的誘餌,聲東擊西的佯兵罷了。
「怪不得貞觀八年之後再無所出,亦不憂,實在是令人意想不到……」
老李跟老張這裡找人修規劃農田灌溉渠的時候,如是跟老張吐槽:這狗皇帝怕不是真的想長生不死一統萬年吧。
老張橫了他一眼:哪個雄主沒這樣想過?秦皇漢武不都這樣?
說的也是哈。
於是老李再也不關心皇帝如何如何擠兌太子,如何如何賞賜魏王,如何如何千里之外給吳王李恪寫家書。
這特麼根本就是一場秀啊,還是瞞天過海好些年的把戲。幸虧貞觀朝發家的快,要不然這不得拖個二十年才被人發現蛛絲馬跡?
君王心思,其深如海,果然是不騙人的。
「圈地種豆麥的事情,聯絡的怎麼樣了?」
「連成一片的地,還是少了些。」
李德勝有些皺眉,「忠義社」如今也不是什麼光有名聲沒有官方實力的廢物團體。除開錢財之外,「忠義社」中的主力成員,都是州縣中央中下級官僚,主薄、縣令都有,甚至還有公爵之後去做流外官,也就是小吏的。
放在從前,根本無法想像公爵之後會自降身份到這個地步。但這十幾年的眼界開闊,也不是餵狗的,連李震這種嫡子,擺明了將來要繼承公爵之位的人,不也是要去江南道拼嗎?
整個「忠義社」,成員雖然複雜,但也不是沒有脈絡可循,除開當年長安西城的富商是帶有「附庸」性質,但「權貴」子弟的含金量,算不上如何的高,因為其中最多的,都是類似程處弼這般的次子三子,甚至還有庶子。
唐朝的「推恩令」會不會被李皇帝弄出來,沒人知道,也沒人想知道。「忠義社」中有上進的成員,全然不會在意這些。
如程處弼,和其父程知節關係越發惡劣,就在於程處弼已經擺明車馬,將來一定要自立門戶,而不是給他的嫡親哥哥們作奉獻,拱衛程家這個中央。
從漠北到西域,程處弼一路的成長,既有張德對他的潛移默化,也有家族乃至至親的逼迫。
「忠義社」的成員,說到底,不過是當年在各自家族中,帶有邊緣化性質的子弟,抱團取暖瞎胡鬧,但因為某條江南土狗的特殊性,這個抱團發生了劇變,尤其是在他們逐漸成年逐漸走上社會之後,各自能力影響力,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自張德在社中提出「種豆麥以資養豬」這個議題之後,社中子弟都在考察荊襄地區的田畝,圍繞合格議題運作。
和朝廷需要三省六部的官僚們扯皮不同,社中有彬彬有禮的君子,也有惡貫滿盈的人渣。
「申州、光州有些大戶,早有吞併田畝之舉,下手比我們早。」
李德勝愁眉苦臉,竟陵縣的短期目標,就是成為兩京生豬供應基地,按照計劃,隨州、安州、申州、光州、沔州、復州,這五州圍繞漢水流域的土地,都會儘量成片成塊分區包幹。
自耕農會被擠壓生存空間,田地產量會通過東海海島上的鳥糞礦來增加。其中的衝突,當然不是小農經濟如何被摧毀,真正的交手,是地方上中小地主和世家們跟他們「忠義社」的矛盾。
這個矛盾是不可調和的,「忠義社」要利潤,要掠奪農民剝削農民,將農門的心肝脾肺腎全部吃下去,然後變成豆麥,變成飼料,變成豬肉,變成長安洛陽高門小戶餐桌上的一盆盆香噴噴的紅燒肉。
「忠義社」在鼓勵多生,並且降低「夭折率」的同時,又在有意無意地壓榨著附近區域內的百姓生存資源。
多生卻不能多死,出賣自己的勞力,在熟悉的土地上為不熟悉的人耕作,然後賺取收入來維持家庭,這就是張德不忍卻又無法阻擋的現實。
沔州長史的戶籍典冊上壓著的,是令人唏噓的血淚史,而且是漢陽城內那些高呼「長史勤勉」之輩的鄉親血淚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