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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薛大鼎又喝了一口溫酒:「朝廷只看田賦多寡,卻不看田賦由誰所繳。戶籍造冊,亦只看人頭增減,不看其人根腳。」
張德有些明白薛大鼎想幹啥了,眼睛微微一眯:「世叔的意思是……」
「老夫知汝在幽州舊例,若華潤號招募工匠,亦可添丁進口有犬羊獎賞,只怕本地做工之人,定是要生子多多益善。」
「可是叔父,這田畝耕作之人,卻不好說項。」
「無妨,老夫聽聞東宮有耕地利器八牛犁曲轅犁,一人勝百人。多餘之輩,還是要多多做工,才能貼補家用。家中男子都在田中滾打,一年下來,也混不了幾個溫飽。操之,老夫說的可是正理?」
張德虎軀一震,被薛大鼎的厚顏無恥震驚了,頓時抱拳拱手:「世叔所言,字字珠璣,振聾發聵,實乃至理名言。爾等黔首小民,若是不知世叔人心,簡直不配做人,枉活於世。」
滄州刺史薛大鼎這一招,不新鮮,完全不新鮮。一千五百年後,地方上搞城鎮化也是這個尿性。明明還種著地,可紙面數據上一看,立馬兒成了城裡人。既應付了上官的命令,又避免了騷擾百姓,實乃一舉多得的好方法。
再比如征地農民生產補助外加介紹外出勞務,那都是基層幹部必須要做好的事情。
再比如主要糧食生產區,田地統一承包集中耕作,那都是小兒科。種糧大戶怎麼來的?不就是這麼來的麼。至於什麼聯產責任承包制,小門小戶乾死也發不了家,致不了富。
唐朝的廳級幹部,業務水平還是不錯的嘛。
至於操作過程中,屬下官吏為了油水有沒有搞上田換下田這種貓膩,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至於地方土豪跟著刺史一起巧取豪奪,搞的怨聲載道,這不是還沒發生嘛。
再說了,朝廷只看數據,哪怕你做山賊搶來稅賦,你都是一等一的好官。而如果只會收買人心搞名聲,結果屁的成績也沒有,別說皇帝和宰輔了,光外朝那些拿了工資噴人的廢物們,都要讓這種官下台!
太可惡了,清流只有京官才能做,地方官怎麼可以撈過界?也太沒有職業道德了。
張德細細地聽了一下滄州刺史薛大鼎的施政計劃,不由得感慨萬千,這個地方主官,不僅明白招商引資的重要性,還明白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優越性,更能理解統籌規劃分區管理的科學性。
媽的,這種人投錯胎了吧。
薛大鼎不僅僅是要發展造船業和伐木業,還要爭取做好木材加工業。總之,滄州的第二產業,必須離不開木頭,甭管產不產木頭,關鍵問題木頭要在這裡加工。同時薛大鼎還要發展船工、河工、縴夫、腳力等服務業,提高壯勞力的單位工作效率。最後薛大鼎還要繼續提升羊毛產業的升級,爭取做到每一條從滄州出去的船,都要賣羊毛……
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薛大鼎很有卓越的眼光,然而作為一個合格的農耕社會地方官僚,薛大鼎指出:只要水利設施幫老夫弄好,老夫保證三年之內單位畝產年年翻倍,解決糧食供應問題,提高土地產出收益。
並且,薛大鼎還表示,為了搞活黃河下游地區的區域經濟,他們滄州可以多種植一些經濟作物,比如麻料,比如桑樹,比如無花果,比如葡萄……
爭取讓農民兄弟年收入達到河北河南地區平均水準。
原本對三州刺史很不屑的老張,差點以為眼前的不是薛刺史,而是薛書記。
第七十章 人老成精
民部的人都是吃屎的。
這話是馮盎老東西的幕僚,破口大罵時候說的,原話是這樣的:吔屎啊,民部。
後來被廣而傳播,加上很多非四大天王周圍的人沒辦法進中樞,多少有點怨念。而且貞觀一二三年那天災來的,簡直了。
然後就是賑災,款項被卡在民部都不算個事兒,一個侍郎你要是不收個萬兒八千的,你特麼叫做官?這可是京官!
打突厥外加賑災,兵部問民部伸手;然後求雨禱告上天,禮部問民部伸手;科舉增加,官員數量增多,俸祿要給足,吏部問民部伸手……
總之,千言萬語一句話:民部的人都是吃屎的。
河東河北兩地被虐的比較慘,到最後居然發展成地方佐官帶著人馬去京城求民部可憐可憐我們吧。
嘿,還真讓他們要到了錢。因為那會兒杜如晦說要死要死,皇帝那叫一個悲傷,都準備讓戴胄檢校吏部尚書了,畢竟杜天王就算肉體死亡,政治意志還是要有接班人的。結果老杜沒死成,皇帝又要大發慈悲,給員工們一點點福利。
於是就有了河東河北賑災糧秣,名義上來說,是給被突厥契丹等等蠻子們傷害的老百姓,一個交代。並且有了若干稅賦減免規定,雖然最後那些規定,跟龜腚也差不多,沒人鳥啊。
可是受災的又不是只有河東河北,河南淮南江南山南的一看臥槽大家都在一個公司混,你不能厚此薄彼啊李董。
而河東河北因為有大佬在朝中,「跑部錢進」的效果是不一樣的。江南有啥?無非就是虞世南之流,毫無意義嘛。
於是大家齊聚平康坊,一邊摟著飄揚美眉,一邊討論國家大事,周圍還有同鄉選人巴結諂媚上貢拍馬屁,總之,氣氛要搞好。
河北的官僚們說了:我們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