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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五年之前,全年稅錢大概是兩百萬貫,大頭主要還是恢復生產的實務稅,糧食和布匹才是維持貞觀朝運轉的核心,這也是為什麼冉氏找上長孫皇后合作,立刻就能打通關係的緣故。
即便是現在糖酒茶鹽鐵並舉,卻都比不過糧食和布絹。
講白了,所謂小老百姓日子,就兩樣:穿衣吃飯,吃飯穿衣。
不過時代是變化的,李董作為一個已經嘗到甜頭的皇帝,為了名聲,他又怎麼可能回過頭去,拿稅賦開刀,專門給自己蓋宮殿呢?既然糖酒茶鹽鐵的利潤能夠讓他過的很滋潤,又何必去給農戶添堵呢?
他不是不清楚,田畝就是他李唐的根基。
拿「商賈」開刀,阻力要小的多,「商賈」沒了白糖,他們不會造反,因為他們會換別的來買賣。但「農戶」沒了糧食、田產,他們一定會造反。
臨死快要不行的溫彥博,給他定的第一條章程就是「殺雞儆猴」,先找個倒霉蛋出來,殺一刀看看,如果猴子們蹦躂的歡,卻沒有揮舞棍棒衝過來,那就證明,這是一隻可以殺的雞。
柴家這隻雞,一刀下去,別說正面抗訴,更別說柴紹如何如何,當事人居然跑去找過氣的老董事長,可見其軟弱。
無人鼓譟之後,溫彥博給李董定的第二條章程則是「釜底抽薪」,由魏徵提出議案,將套種物產,重新計入稅賦,以增國庫。
也就是說,你一畝地產多少甘蔗,以前鑽政策空子,套種黃豆就能只交豆子,但現在是不行啦。一畝地的甘蔗,這裡面有四成半是稅賦。
溫彥博這兩個章程,一是看準了人心,二是看準了本質。他是天生做官的人,還是一路做到宰輔的人,更是和房天王曾經過招的人,而李董,則是一手握著殺雞刀,一手攥著收蔗刀,兩隻手握刀,兩手都很硬……
第三章 緩衝
「時下青鹽尚未征專稅,只收市稅,倘使對糖業徵稅,且是官營國有,恐引非議,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皺著眉頭的房玄齡有些鬱悶,現在朝廷內部意見不統一,不僅僅是糖業徵稅的問題,而是想要徹底把鹽鐵糖茶絲打包專營。文官們的興致相當的高,主要是以家族勢力不強的重臣牽頭,還有馬周這種……
房玄齡一度懷疑,馬周這貨是不是法家隔代傳人,怎麼一門心思撲在君王身上。也只有法家的人,才會以法度事君王。
「時下風氣確實不好。」
杜如晦不是打對台,他看著房喬,肅然道,「軍州戶口計算,不如前朝。隱戶多成私產,操持經濟之物。去年河東絲麻高產,卻從河北贖買口糧,何故?糖業眼下種植甜蔗,還不需糧食田畝,只是長此以往,必逐利而種甜蔗。稅政尚未定奪,套種之法使彼等以豆為蔗,實乃奸猾。」
「大戶前年才開始涉足糖業,自是不願放棄。」
對山東士族,戴胄還是相當了解的,不過眼下不是靠武力說話,真要是對抗起來,那必然在史冊上留名,當然這名聲如何,大抵上就是貞觀君臣以嚴苛之法如何如何。
「唉……」
有人嘆了口氣,是個胖子,他叫李靖。
參政議政的宰輔級巨頭們對徵稅這件事情也相當的頭大,主要是現在跟數字打交道不比從前,手下計吏稍微差一點,就是糊塗帳。
光審計這一塊,就說不清楚,皇帝是有自己的私帳,可皇帝的內帑,那就是個小朝廷,跟外朝不搭界。可這幾年大興土木,皇帝的錢花的也差不多了,贊了十年的錢,一口氣花出去是爽,可今年就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皇帝肯干?
要麼外朝拿稅賦補貼他李世民,要麼征專稅。但征專稅不敢徵到鹽鐵上面去,實在是沒糖吃死不了,沒鹽吃那真會死人,只要不是逼到沒辦法,真不會征鹽鐵專稅,市稅就足夠了。
食鹽市場足夠大,朝廷就算徵稅不能面面俱到,但是只要大市場能抽稅,就能保證穩定,而且差不多也能拿到全國食鹽利潤的兩三成。
「章程要早點拿出來,洛陽那裡到底是死了人的。再拖下去,人心動搖,只怕鋌而走險之輩不少。」
房喬看了看杜如晦,二人對視一眼,卻又都偷偷地看了一眼魏徵。
作為侍中,魏徵是親手起草了針對甘蔗田的稅賦,只因沒有直接拿白糖開刀,尚書省這便還是捏著鼻子執行了。
但是房謀杜斷二人很清楚,這事兒沒完啊,起了個頭,總歸要有結束。皇帝盯著那點甘蔗田就心滿意足了?
別人不清楚,房玄齡和杜克明會不知道李董夫妻兩個的胃口有多大?沒瞧見這陣子長孫無忌那個畜生都不敢來晃蕩嗎?還不是怕被打。
皇后是獨占「太子糖」之利的,更噁心的是,「太子糖」通過東宮專營榷場,特麼的根本就不抽稅,長孫皇后不顯山不露水,「賢后」當著,好處拿著,後宮鎮著,還不沾染腥臊,比呂后這種智障不知道高到哪裡去。
長孫家是垮不了啊。
房謀杜斷感慨萬千,然而大唐第一噴子現在也很感慨,他感覺自己這一趟要是不把皇帝伺候爽了,死後指不定會被挖墳。但是把皇帝伺候爽了,搞不好京洛大戶們會聯手給他墓碑潑狗血。
「溫大臨還有後招,今年肯定要見分曉。」
「馮盎那老匹夫遠在嶺南也要作對,長安甘蔗田稅剛剛定,他居然就已經上繳新稅,這個不要臉的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