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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種情況,房玄齡當然可以「一刀切」地讓地方州縣嚴查人口流動,理由隨便找一個,比如發現南朝欲孽等等,自然而然地就可以讓人口流動大幅度減少。
但毫無疑問,這對江西沒有任何好處,對總督府上下也沒有任何好處。這麼多年下來,房玄齡甚至人口流動的好處,風險固然是有的,但相較收益……風險是朝廷的。
於是乎,房玄齡寧肯從總督府調劑成員前往武漢幫忙,也沒有打算摁死這一股前所未有的「打工潮」。
第八十二章 不產皮貨的皮貨地
運輸夏糧的籌備工作早早開始,只是這幾年「糧長」從人人厭憎的身份,逐漸有了點變化。
主要是運糧主力已經從力夫變成了舟船車馬,且不說運載能力極強舟船,只說車馬,這些年新制大車的運力相當驚人,而騾馬在整個揚子江流域,都是每年大幅增加。並非只有「湖南」和遼東在瘋狂修路,在改制「湖北」之前,江淮道就修了三條聯通武漢的「大道」。
最有名的,就是武漢北上的直道,直接貫穿安州申州,聯通豫州。石龍山之後過三關,更是在申州形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交通樞紐」。
原本一條淮河橫亘其上,是舊時江淮道和河南道的天然分界線,但隨著武漢材料工藝以及工程技術的提升,申州前往河南的方式,通過懸索橋,徹底解決。
也因此,朝廷在這裡不但把軍府升格,還增加了兩個津口大使。
因為是個小型的「交通樞紐」,人馬牲口走路終歸是要休息的,恰好距離就在淮南,頗有點自發形成的意思。地方熱鬧之後,帶來的不僅僅是旅客,還有先進的技術。
除了土木工程營造法式等等技術,還有農業技術。
整個申州在十年中,開發梯田總量接近二十萬畝,山區塘壩溝渠總數量逾千。大量隱戶、逃戶,也從山區走出,重新回歸文明社會。
在這裡,舊時江淮道入京的痕跡逐漸抹去,那些從痕跡上發展而來的市鎮,規模遠遠超過了十年前人們的想像。
「大人,過河就是鐘山,可要直接去州府?」
「就在鐘山吧。」
「大道」上,已經能夠看到為夏糧作準備的隊伍,這些隊伍來自四面八方,來申州的原因,就是要先把庫房大院盤好,方便「糧長」來了之後落腳。
如今「糧長」都不是一般人,可能還有大商人的身份。因為運力提升,而朝廷又按照舊時代運力來估計的緣故,往往「糧長」都會在能力範圍內夾帶一點「私貨」。
這些「私貨」當然不可能全都是「糧長」的,合伙人來源極多,有地方土豪,也有潑皮流氓,也有鄉民農戶,總之,「私貨」通過運量隊伍,順著既定的路線,逐漸抵達以前的都城長安和現在的都城洛陽。
農副產品在京城是最不愁銷路的,往往都能淘換不少金屬貨幣,即便是絹布,這年頭京城的絹布質量也是最好的。
哪怕是京城最次等的絹布,在京城的缺斤少兩,也比地方州縣「足額」的多得多。
地方上需要「糧長」來賺外快,京城同樣有一批人需要地方上的「糧長」來搞點東西。
這些人自然不是什麼大貴族,但可以是小貴族。他們要維持舊時代的體面,又無法承受京城高昂的生活成本,自然是要逐漸「降低消費」。開源節流,把注意打在地方群眾身上,也是可以理解的。
小貴族需要交易,但又不想引人注意,這些一年也來不了京城幾回的「糧長」,就成了不錯的選擇。
「糧長」們手中有足夠的物資,而小貴族們,同樣有「糧長」們需要的「現金」或者其它「貴重物品」。
即便這些「現金」和「貴重物品」在京城既不多也不貴重,但在很多地方,卻又是相當的長臉有面子。
「那邊幡子,寫得甚麼?」
唐儉眼神不太好,指了指遠處溮河津口上的一條條長布幡子,上面似乎是寫了字,但看得不太真切。
「賣皮子的。」
「皮子?」
唐六郎點點頭,看真切了之後對自家老子說道,「說是洛陽皮貨。」
「怎地,在鐘山洛陽皮貨要好賣一些?」
想了想覺得不對,「洛陽也沒甚皮貨啊。」
「不若讓人去問問?」
「就讓人去打聽打聽。」
唐儉點點頭,讓唐善識差人去問問看為什麼掛「洛陽皮貨」的幡子。
不多時,就有僕從騎馬返轉過來。
「是個甚麼說道?」
「公爺容稟,下走去探問了之後,那邊坐商說是外鄉人最信『洛陽皮貨』用料做工好,『洛陽皮貨』在鄉野是最有臉面的物件。」
「這從何說起啊。」
唐儉一臉無語,京城的皮貨,大多都是從安北都護府和遼東過來,其次就是劍南道和蕃地,最後才是海外。
本地皮貨很是一般,最好的工匠,也往往在長安、河北還有淮揚。
唐儉心想這其中必然有什麼緣由,想讓僕從再去打聽,可一想僕從未必能明白他心中的疑慮,索性準備到了鐘山之後,自己去走走看看。
到了鐘山歇腳,懷揣著疑慮,老唐帶著兒子和親隨,就在市鎮走走看看。
聽了見了之後,唐儉這才明白,這鐘山渡口的「洛陽皮貨」也不是一天兩天形成。而且這些「洛陽皮貨」,要論「正宗」貨源,大多都來自兩京勛貴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