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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王弘直臉色發白,只覺得天也要塌了下來。而王鼒卻是眉頭微皺,沉聲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這山東小房的無智蟯蟲,自取滅亡!」
「大人,若是被長安知道,公主殿下和梁……」
「住口!」
王鼒目光森然,「此事,老夫不知,汝亦不知!」
「可是大人,我等自雍州遷出,有了這等變故,縱然長安放過那人,可王氏還有復興的指望嗎?這……」
王弘直滿頭大汗,正要繼續說話,卻聽外面來了人,趕緊閉嘴。
「家翁,郎君,滄州來了人。」
「快叫進來!」
不多時,來了一個中年漢子,留著兩撇鬍子,眼窩深凹,顯然是受了長途跋涉的罪過。進來後,不等王鼒說話,先毫無氣度地將桌上的涼茶抄起來灌了一氣:「兄長,大郎,無事,無事了。」
「仲叔,快快說來!」
中年漢子喘了口氣:「山東小房自作聰明,想拿殿下做進身之階,豈料巴結的左屯營等人,都被殺了個乾淨。如今小房的十幾個男丁,都在滄州。張梁豐讓我過來問問,這些人,怎麼辦……」
「大人,該如何決斷?」
王弘直擦著額頭上的汗,他在郁洲做個津令,微末小官,但這幾個月適應後才知道,這微末小官,比之下州刺史,只怕還要干係重大。
只河北道不走大運河走海路的那些糧船,在他這裡補給中轉,一日之間,百幾十艘大船都是等閒。
「決斷?決斷個甚?」
王鼒冷笑一聲,「天賜良機,合該王氏交由我雍州一脈一言而決之!」
依然是正旦,午夜未到,不過張德在院落中,點著火盆,鯨油調了一些豆油,加了一些松脂,燒起來氣味難聞。
端坐在太師椅上的張德,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十幾個王氏男丁,然後拿起一把弓,隨手搭了一支箭:「在下箭術一向奇差,今日……今夜,就獻醜了。」
嘭!
噗!
一箭射中一人左肩,箭羽還在顫巍巍,那人頓時倒地哭號起來:「張公!張公!都是王益之,都是王益之啊!張公饒命!張公饒命——」
張德面無表情,又拿起一支箭:「剛剛瞄的就是王益之,居然射中的是十四郎,唉,箭術醜陋,羞於見人,羞於見人啊……」
嘭!
噗!
這一箭,直接將一人頭顱射穿,那極為尖銳的精鋼箭頭,帶著紅白血肉,在空氣中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
站在張德身旁的張青山嘴角一抽,臉皮極為不自然地想要抽搐,正要張嘴說話,卻被坦叔拉了一下。
張青山硬生生把要說的話,憋了回去,而坦叔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巋然不動地站在那裡,看著張德再次拿起一支箭。
「又是想射王益之,結果射死了八郎。可惜了,八郎是個好男兒,一手好書法,還能畫牛,又治春秋,還擅劍術,是個文武雙全的人兒。可惜了啊,可惜了。」
箭又搭在了弓弦上,這時候終於沒有王氏子弟再擺什麼江左望族的氣度,什麼氣節什麼臨危不懼,都忘到了腦後。
「張公!張公饒命啊!」
「是王益之狗膽包天,是王益之想要謀進身之階啊!張公,我等皆是被此獠裹挾,並非欲同張公作對,張公……」
幾人突然收聲,因為張德把弓箭收了起來,讓他們頓時露出了希冀的眼神,然而張德卻從坦叔那裡,拿了一柄橫刀,刀身有點長,能拖在地上。
刀尖跟石磚摩擦出刺耳的沙沙聲,到了幾個被反綁雙手,跪在地上求饒的王氏子弟跟前,張德露出了一個微笑:「愚人,吾非惡人,當然只誅首惡了。」
「謝張公,謝……」
噗!
一刀扎死了那求饒之人,張德目光森然:「然後再誅接下來的首惡。」
「張德——」
「無恥之徒!言而無信!你不得好……」
噗!
又是一刀扎死,張德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只誅首惡,在下一向誠信做人,有口皆碑。」
甩了甩刀鋒上的血肉,張德掃了一眼剩下那些面無人色已經徹底精神崩潰的王氏子弟,感慨道:「接下來,誰是首惡?」
正旦,午時,伴隨著一聲嬰兒初啼聲,張德從最後一具王氏子弟屍體上抽出橫刀,然後道:「來人,更衣。」
「是,郎君。」
午時剛過,張青山這個見慣廝殺的莽漢,扶著廊柱在那裡狂吐。他親手剁了不知道多少腦袋,什麼血肉橫飛的場面都見過,可今夜,不,昨夜,他的魂靈都要出竅也似。
坦叔面無表情,喊來幾人道:「來人,把屍首拖出去燒了。」
「是。」
一向自負膽氣的張青山,追上坦叔:「郎君嚇到我了,只在那時,我便覺得死的是我,不是那些王氏雜種。嚇到我了,嚇到我了……」
「好了,做事去吧,再睡上幾個時辰,自然無事。」
坦叔瞥了他一眼,正了正撲頭,朝著莊內走去,到了一個院子跟前,守在了門外。
不多時,就有喜慶的聲音傳來,什麼「母子平安」,什麼「老天保佑」……
坦叔聽到後,笑了笑,然後喚道:「來人,給產婆封一份金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