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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勒人?」
武二有些訝異,之前磧南軍的判斷,突厥人是有主力在此的。畢竟對方相當的強硬,一副要和唐軍死磕的架勢。
正因為突厥有這樣的反應,程處弼才判斷,對方怕是有底氣,一定在疏勒屯兵數量相當可觀。
但是,武二順著赤水一路查探,乃至換馬之後,他看到的大部分士兵,多是疏勒制式。
疏勒軍主力不多,三千左右,也是百戰老兵,哪怕和唐軍的二十萬戰兵比,單對單也不差什麼,最多就是裝備差一些。
磧南軍恐嚇勒索疏勒國之後,正常情況下的動員,最少能擴充軍力十倍二十倍。故而程處弼是按照要面對疏勒軍兩萬到四萬來計算的,但是眼下,武二初步估計,作為疏勒王城外的力量,兩個疏勒軍大營,就有萬人規模。
「哈!」
忽地,一陣叫聲傳來,武二扭頭一看,見一隊騎兵竟是追了出來。武二頓時冷笑,手中長矛打了一下換下來的戰馬屁股,那馬兒頓了頓,立刻朝著唐軍本陣沖了回去。
這等天氣,弓弦能不能發力都是問題。唐軍還裝備著鯨鬚做的長弓,完全不怕天寒地凍還是下雨颳風,雖然未必多麼好用,但頂事的時候,總歸是不拖後腿。
咻!咻!咻……
寒冷天氣中的破空聲傳來,相當的刺耳。武二判斷了一下距離,心中暗道:我這馬兒是金山追風,真要是衝起來,相當迅猛,當有機會。
盤算了一番,見那些馬弓射出來的箭矢軟綿無力,武二就有了計較。他故意在赤水上減了馬速,那幾個疏勒騎手見了,頓時大喜,斜插過來,揮刀追擊。
武二手中的長矛就這般拎著,只等到這一隊疏勒騎兵散開,似乎是要包圍他時,武二才大喝一聲:「好豬狗!看你奶公的厲害!」
旁人見了,只覺得這廝不過是在尋死,卻哪裡知道,他手中的長矛,實在是長的有些誇張……
噗!
一矛戳翻一個,順勢又是一挑,這其中瞧著輕飄飄的力道,竟然直接將一個騎士挑翻在地。
馬速不減,雙腿緊緊地夾緊了馬背,只靠雙腿的力道控制,使得馬兒聽懂騎手的意圖。
疏勒騎兵原本就沒想到會發生恁快的變故,還未及反應過來,武二已經調轉方向,斜向殺了過去。這赤水河面,冰面嘎啦嘎啦作響,有匹疏勒馬沒有包裹蹄子,竟是打滑,砰的一聲摔倒,滑出去數丈也不曾停下。
而馬背上的騎士,當場骨裂,興許是斷了大腿骨,更是壓住了半個身子,慘叫之餘,口中血水不絕地噴出來。
「殺!」
怒吼一聲,手中的長矛貫穿一人,嗤的一聲脆響,這份量絕對誇張的大長矛,居然當空砸下,馬到矛來,啪的一聲,那被自己戰馬壓住的受傷疏勒騎兵,當場被武二用長矛砸的腦漿迸裂,當場沒了聲息。
此時,不管是疏勒還是唐軍,雙方觀戰之人,都是目瞪口呆。
安菩半晌才道:「都是武家子弟,怎地……怎地如此天差地別?!」
而武二郎,竟是慢條斯理地將這些疏勒騎士的耳朵切下來,串成一串,喜滋滋地拎著,返回軍營去了。
第六十四章 講道理
嗶嗶啵啵……
火盆中的柴火燃燒著,發出了些微的聲響。和士卒們的大通鋪不同,程處弼的行軍大帳,反而是沒有炭火取暖的。
軍將校尉進來之後,都情不自禁地想要湊在火盆子前取暖。棉毛混紡的料子作為內襯,墊在甲冑之下,既保暖又給負重進行了緩衝,此時處於對峙時期,主官們都沒有穿重甲,只是套了胸甲和皮甲,稍作保護。
「司馬,郭將軍不日抵臨磧南州,是不是要打一下?」
「老子需要巴結郭孝恪?」
程處弼不屑地回了一句,連眼皮都沒有抬,然後問道,「赤水南岸你們怎麼看?」
「守是不怕的,只是……弟兄們都想打,不想守。」
「是啊司馬,眼下商團到了磧南州,築城建市,那些商人也在做。原本這地界,就是個窮酸處,可既然弟兄們都在這裡占了窩,總要為家裡某點後路前程。」
手下紛紛提出了請戰的意願,早在且末軍時,就留下了這個規矩,要求可以提,能不能滿足要求是後話,但總歸是讓人說話提要求的。
程處弼聽完之後,雙手一攏,像個隴右的老農,就這麼抄著手,然後靠在粗糙的朽木椅子上:「以前,都說當兵的成了家,就要怕死。是不是真的?是。但也不是。」
眾人默默地聽著,安菩在一旁,面色如常,他年紀不小,在長安城西也定了一門親事,是一個小戶人家,不過也是有跟腳來歷的,不是什麼莫名其妙的外來戶。遲遲沒有成親的緣故,一是人在外面拼殺,二是張德這兩年一直沒有什麼空,安菩是想邀請他來觀禮的。
「怕死是應該的,有了婆娘,有了兒郎,總想守著婆娘過日子,給兒郎謀個差事謀個前程。很對嘛。」程處弼並不反對這種想法,這是人之常情,但是他又掃了一眼大帳中的手下,「不為稻粱謀的,到底是少的。可是,為甚麼也有不怕死的呢?比如安菩,比如王校尉……」
手下校尉旅帥都是一愣。
程處弼給出了答案:「因為總要有人不怕死,且末軍只要領頭的不怕死,那麼底下弟兄們全都怕死,也都不怕死了。因為只有不怕死,才守得住婆娘、兒郎。未必守的是自家的,興許還是別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