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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熱鬧了三個月,三個月之後,學堂都開始了午休,教書匠們也沒什麼廢話。
畢竟,睡午覺真他媽爽啊!
而且文化人也不說品德高低了,轉頭就說這是自古以來的傳統,畢竟,南梁文帝不也寫了一首《詠內人晝眠》麼?人還白天睡老婆呢。
江漢觀察使大人為了工作效率的大大提高,睡個午覺怎麼了?睡個午覺就品德低下了?必須不能。
武漢的搞法顯然不能代表廣大知識分子們的態度,外地老世族一聽說年紀輕輕就睡午覺,那必須渾身難受,不噴點口水對不起自己的身份地位。
倘使拜訪人家,主人卻寧肯睡午覺也不來接待,這就是怠慢,而且是嚴重怠慢,已經到了歧視的地步。
至於有人說玄德公當年那個身份地位,不也等武侯睡飽了再說麼?
有良心的知識分子頓時就表了態:對啊,我們就是想做武侯,而不是玄德公啊。
很機智,只是這種機智在某條土狗面前等於屁。
論及出身,江水張氏就一寒門,在他們眼裡那就是落腳貨,給他們提鞋都不配。老世族的優越感還是很強烈的,世族對庶民是沒有優越感的,沒有意義。蒼頭黔首老老實實幹活種地,逢年過節記得上貢,這就可以了,其它的,不要再提。
可惜到了武漢,滿地的黔首,入眼的蒼頭。大夏天的不敢說袒胸露乳之輩多不勝數,但踩著芒鞋木屐,穿著大褲衩套了個貞觀版T恤的武漢居民,實在是太多了。儘管別處也有渾身赤膊就穿一條兜襠部的,可人家到底也沒有弄個光頭毛寸啊。
身體髮膚受之於父母……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但某些工坊外面招工,對酷炫的髮型有要求,實在是血淋淋的教訓。頭髮長的搞不好死得快,這就很尷尬了。
格格不入的氣氛,格格不入的環境,各種「光怪陸離」,讓那些頭一回來武漢的江東世族代表,感覺到了一種荒誕。
那就是,這麼些年,我們就是靠著這麼個奇怪玩意兒混飯?
內心是想歧視的,可是「地上魔都」那接近兩百萬的常駐人口,頓時讓他們失去了開口裝逼的勇氣。
這不是舊年長安的百幾十萬,也是新都洛陽的百幾十萬。這裡的人,要工作,要上班,要保持衛生,要勤剪指甲,要搭乘班車,要三班倒,要吃三餐,要給小孩爭學費,要辦身份證,要把工錢存在票號櫃檯……
一個個都像是要趕著去投胎,急匆匆來,急匆匆去,沒時間給世族老爺們行禮問安,這讓江東世族代表們,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這種窒息的感覺,就像是……明明想要在知識的海洋中暢遊,可他媽的自己是一條淡水魚。
「使君正在午休,晝眠一個小時,諸位若是等不及,可以去旁邊廂房小睡片刻。」
張利出來說了這麼個由頭,本以為這些個江東世族代表都要稍微難受一下。然而出乎了張三郎的意料,這些人竟然是如釋重負一般地起身行禮,還說什麼「使君公務繁忙,理應略作休息」。
這讓張利很詫異,心中暗暗道:難不成王啟年真的在東海一掃光?
江東鬧了「海賊」他是知道的,只是「東風」船團的很多消息,並不經過他的手,所以他也並不清楚到底鬧的有多大,心中的想的,也就是湖州徐氏以及跟湖州徐氏牽連的稍微損失大一些。
可現在看來……怕不是已經不是鬧「海賊」了,這分明鬧的是「海賊王」啊。
心念一動,張利決定去單位打聽一下江東的貿易量,就一清二楚了。對比一下數據,大概就能知道江東這一回被「海賊」鬧的程度到底有多大。
到了單位,調出了兩個月匯總,稍作估算,張利愣了一下,發現江東絲麻等物料交易,交付量直接就是斷崖。已經不是腰斬的問題,這讓張利大吃一驚,又去找了幾個專門負責「杭州絲」的同僚,結果不打聽還好,一打聽,才知道「杭州絲」有好些二道販子上個月就自殺了……
除了這些二道販子,還有借錢給這些人的錢莊、錢鋪,也已經關了門,從東翁到掌柜,全跳了揚子江餵魚。
第二十一章 會見
啪。
張利輕輕地給自己嘴巴來了一巴掌,他之前跟宗長怎麼說來著?王啟年興許「背地裡興許就『誤傷』了會稽、杭州人」,張三郎但是就這麼跟宗長說的。
本來就是這麼一說,也就是夸一下王大郎有良心,可誰能想到還真就玩到這個地步?這要是放在前朝,早就大亂不說,朝廷怎麼地也得組個水軍討伐一下啊。就算不正式圍剿,水軍嘴上討伐也是需要的……
哪裡會像現在,明明狗腦子已經打了出來,但皇帝老子卻只當沒看見,海賊麼,正常。
「一語成讖」這玩意兒說多了自己也怕,饒是早就屢次三番下定決心閉口不言,可因為業務繁忙,禿嚕起來也沒個准不是?
晾了江東世族代表快兩個小時,老張這才揣著明白假裝糊塗地出來接見。
這些個老世族就吃這套,你不擺官威反而去玩親民,必須被鄙視。混了這麼多年,老張也算是明白了,這些個老世族,整個就一抖M,你退讓他就得寸進尺,你容忍他就耀武揚威。
可要是你拎著皮鞭狂抽,嘿,他們還真能嗨起來,還特乖順。
「見過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