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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感慨,卻也不知道感慨什麼。作為老皇帝,李淵對「創業」是很有激情的,但要說「守成」,他對開萬世基業並沒有太大的雄心壯志。不是說不想,而是玩弄權術的高手,大多都有這樣的清醒認識。
理性是壓倒感性的。
「陛下想不想聽聽老臣之言?」
「哎呀,客氣個甚麼,陛下個屁,老臣個屁啊。老夫是皇帝還是你是鞏固棟樑?有話快講,有屁快放!」
李淵沒好氣地瞪了一眼老兄弟,然後正打算把葡萄酒一口乾掉,不遠處卻有個女子咳嗽了一聲。
「咳嗯!」
聲音不大,但聽的真真切切,宇文昭儀遠遠地瞪了一眼李淵。
太上皇頓時吃癟無比,悄眯著把酒杯貼著嘴唇,然後小小地抿了一口。
「連喝酒都管!」
吐槽歸吐槽,可太上皇還是很聽話的。因為宇文昭儀諮詢過了,喝酒要慢,要少,要定量。
這樣才能身體好,才能續命更優化。
「集天下之物而事一人,這天下,強如炎漢……不也亡了。」
武士彠小聲地斟酌著,組織了一下語言看著李淵,「歷朝歷代群雄並起時,敢戰勇士,也不過萬餘人,協眾十數萬數十萬,大抵是如此的。倘使再有機遇,便能成事。這麾下人口,橫豎不過二三百萬,便是了得。」
以前的造反奪取天下的成本,大概就是這麼多。
群雄並起造反,反的目標很明確,一般就是一個,那就是中央朝廷。但中央朝廷的核心代表,就是皇帝一人而已。
為什麼以往地方「藩王」或者「諸侯」,只要治下人口有個幾十萬,手中掌握戰兵有個萬把人,便敢覬覦社稷神器?就因為存在不低的成功率。
武士彠清楚,李淵被點一下,哪裡不明白?
他李唐席捲天下的時候,那才多少人馬?可最後解決劉武周,已經可以說集中原之力,當時劉武周固然認了突厥做爸爸,可手頭能機動的兵力,也就三萬來去。至於羅藝更加奇葩,精騎兩三千罷了,可就這精騎兩三千,他就能在幽州表示不服。
對「群雄」來說,造反成本是很低的,對底層蒼頭黔首,同樣如此。
漢末黃巾多大規模?哪怕已經到了唐朝,貴種對「黃巾」式的民間組織,還是無比提防,用嚴防死守堅決打擊來形容,不足為奇。
「那當下呢?」
李淵思量了一番,微微點頭,看著武士彠。
「如今倘使有甚變數……便是有人要作反吧!」武士彠想了想,還是說了一個極端情況,「倘使有人要蠱惑蒼頭,怕是大不易。造皇帝的反容易,造『弘文閣』『進奏院』的反難啊。」
聽了武士彠的話,李淵微微一愣,細細思量之後,便覺得大有道理。武士彠這是把造反當攔路搶劫來看,換以前,要是有人造大唐的反,盯著大唐盯著朝廷盯著皇帝即可。但現在要造大唐的反,那就是要造天下幾百個「反王」的反。
「反王」自己就不是好東西,怎麼可能輕鬆地讓人起來造反?
「以往鄉野豪強,弓馬嫻熟便能成個事,再裹挾點鄉民,占山為王也不甚難的。往後哪裡有那般簡單?便說這兵器,以往是『揭竿而起』,如今讓你『揭竿』好了,怕不是蒼頭黔首砍個竹木的光景,工坊里已經造了十倍於『竿』的馬槍馬槊……」
接著武士彠又道,「只看這裡,陛下也應該知曉,將來造反,倘使真箇盡數蒼頭黔首,依舊不能成事。」
「那……工匠之流也跟著造反呢?」
「陛下,那也得先反別人,當皇帝的想要被反,還得往後排個隊……」
武士彠說的有趣,還很意味深長,這讓李淵連連點頭。
「說的有理……既得其權,必擔其責。」
略微想通的李淵,很是肯定。
第五十五章 寬慰
「阿郎,想甚麼事?這般的入神?」
新修的「隆慶宮」已經有了雛形,校舍連綿百幾十間,除高樓之外,一應設施也鋪陳開來,饒是最挑剔的夫子,也覺得此地著實有著「書卷氣」。
離著校舍不遠,約莫是隔了一條街道,在原先隆慶坊的東南角,有著長樂公主此刻居住的園子。
和別人不同,李麗質不管是哪個地方都去得住得,皇室成員之中,便是李世民也沒有她來的瀟灑。
「在看信。」
抖了抖手中的信紙,張德見李麗質興趣盎然的模樣,有些奇怪,「娘子是有甚麼喜事?」
「你猜。」
她換了一身寬鬆的紗袍,就這麼走過來,倚著張德,抱著胳膊俏皮地笑了笑,然後一言不發地望著他。
「包租婆又收了一筆租子?」
「呸。」
輕啐了一聲,李麗質瞪了他一眼,「你才包租婆,你是包租公。」
「嘶!」
老張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卻見李麗質手裡攥著一根鬍鬚,剛從他下巴上拽下來的。
「哈哈。」
哪怕是笑的歡暢,李麗質還是那麼珠圓玉潤膚若凝脂,滄桑歲月就半點停留的意思都沒有。連眼角應該出現的紋理,在她這裡,似乎也是天然地平滑。
「作怪。」
撓了撓下巴處又癢又痛的位置,老張搖搖頭,「猜不著,總不能是皇帝加封你湯沐邑一萬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