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8頁
「都尉!每匹馬兩百斤的東西,都尉要不要清點?」
「契苾全忠,怎麼馬喘的這麼厲害!」
有人大聲地嚷嚷著。
「兩百斤,沉。」
「滾你娘的,兩百斤沉個甚。」
幾個粗漢笑罵著,程處弼邁開步子,一腳把一匹馬馱著的東西踹了下來。這是兩隻箱子,咣的一聲落在地上,接著箱子被程處弼一刀劈開。
嘩啦啦的銀元流了一地。
「銀子——」
「是銀元!」
「這麼多!」
一卷卷粗製的華潤銀元,又被程處弼粗暴地踩開,三四千枚銀元,就這樣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就這麼多?」
程處弼指了指所有馱著箱子的馬兒,面無表情地問道。
「那些疏勒胡商說,只要開春他們的商隊順利抵達敦煌,就……」
興奮的契苾全忠話還沒有說話,突然戛然而止,然後悶哼一聲,捂著臉摔倒在地。
啪!
程處弼奪過身旁一個騎士的馬鞭,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身上,鞭子上立刻帶著血。目光森寒的程處弼咬牙切齒壓低了聲音湊到了契苾全忠的身旁,「老子和你這條沒腦子的蠢犬說過,老子要的是那些疏勒雜種在且末城跪地求饒,不是讓他們在于闐打發乞兒!」
「全忠知罪!」
猛地單膝跪地,契苾全忠雖然臉上開了花,但還是咬牙道:「都尉,再給下走一次機會!」
「等著!你這條蠢狗!蠢驢——」
咆哮的程處弼站起來揮舞著橫刀,「這些銀元!是那些疏勒雜種的嗎?是給我們的買路錢嗎?不是!」
「這些銀元……」
程處弼的聲音由高變低,他的發黃牙齒都暴露在了時冷時熱的空氣中,皮手套讓他原本就粗大的手掌,變得更加粗大。五指緩緩地收縮,然後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它們,本來就是我們的……本來就是!」
「我等知罪!還請都尉讓我等改過自新!」
沒有回答的程處弼舌尖舔了一條牙縫中的肉絲,然後吐了出來,聽到西邊的聲音,他露出了一個讓人不寒而慄的笑容:「看吧,看看安大郎是怎麼做的吧。這就是為什麼契苾全忠你這條蠢驢還是旅帥,安菩卻是校尉——」
馬蹄聲近了。
得得得得……
冬天的朝陽來得晚,遠遠地,只能看到地平線上的黑影,很有節奏地聳動。很快有人看清楚了,是另外一隊騎士,這些騎士渾身都冒著白氣,顯然幹了不少活。
那些馬兒都能看清楚了,它們揚著蹄子,在冬日的新年狂奔,身上除了騎士,似乎還有什麼掛著。
「那是什麼?!」
「水壺嗎?箭囊?」
「那是……」
有人看清了,但是他的聲音就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雞鴨,瞬間安靜無比。
「都尉。」
咴律律……
安菩驟停之後,戰馬嘶鳴一聲,前蹄騰空撲騰,甩飛了大量馬蹄上的液體。
嘀嗒嘀嗒,戰馬身上掛著的物件,還在滴著血……
「好!幹得好!」
程處弼看著那些滴血的人頭,雙眼放著光,「安菩,幹得好!我要給你請功,這才是某的手下,這才是某的兵!」
「幸不辱命!」
翻身下馬的安菩單膝跪地行禮,然後朗聲道,「這些躲藏在勃伽夷的疏勒胡商,盡數斬殺。其餘皆是疏勒人的親衛,一個不留!」
「好!非常好!」
程處弼哈哈大笑,「竟敢拿圖倫磧南的商路來要挾,真是不知死活……」
搓著手的程處弼接著指了指地上的銀元:「契苾全忠,帶著人,把這些銀子,一半送往西州。剩下的,給弟兄們都分了。都分了!新年新氣象,要有過節的樣子!都去分了——」
臉上依然疼痛的契苾全忠卻大喜過望,連忙叫道:「下走多謝都尉,都尉公侯萬代,都尉公侯萬代——」
「都尉公侯萬代!」
「都尉公侯萬代——」
「哈哈哈哈哈……」
程處弼仰天大笑,酣暢至極。而那些遠遠圍觀的且末土人,卻是又羨慕又恐懼。這個唐人中的魔鬼,他沉醉著殺戮,雙手沾滿了圖倫磧諸族的血,而且很顯然,沒人知道什麼時候會是結束。
錚!
一聲鐵琵琶,知曉唐軍又有收穫的胡女,立刻在酒肆外彈了一曲《龍城吟》,唐人素愛此曲,說的是龍城飛將故事。只這一曲還未正式開始,卻見一個累的不行的唐軍騎士邁著步子,皮手套中攥著一枚粗製勃律造華潤銀元,然後嘿嘿一笑,扯開胡女的衣衫,將那帶著血腥味的銀元,塞到了胡女的領口中。
「啊。」
冰冷的銀元讓胡女打了一個激靈,忍不住叫了一聲,引來那騎士一陣大笑,更是拍了拍腰間的錢袋,嘩啦啦的作響:「胡女兒,待哥哥我歇一陣,便來尋你快活,哈哈哈哈……」
第七卷 四海乾坤問一問
第一章 微妙的變化
疏勒在明,于闐在暗,都想把絲路的下半程控制住。他們眼下的靠山還是西突厥,底氣卻是唐朝在沙州的投送兵力不足,若非如此,侯君集拿下高昌的瞬間,就能繼續向西前進。
這需要時間。
叮!叮!叮!
漢陽城的鐵器作坊熱火朝天,似乎西域的事情,和他們還很遙遠。然而這一批的鐵皮,卻是規制箱體的內襯,主要作用是防止糧食滲水霉變,還有防止西域的大風天,那是一張嘴就滿口沙子的天氣,糧食越發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