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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弟,你有所不知啊,西域多是佛國,雜胡愚蠢無知,識文斷字者寥寥無幾,此等畜類,要紙何用?難不成更衣拭穢?」
噗——
「咳咳、咳咳咳咳咳……」
終年打雁,反被大雁啄瞎了眼。崔慎壓根沒料到侯君集能牛逼到這個地步,整個人都被老流氓帶溝里去了。
在侯君集眼裡,西域人要紙張幹什麼?弄過來不就是擦屁股嗎?這裡多是混血兒,語言大熔爐,誕生又消亡的文字不知道多少,戰爭持續了幾百年上千年,要不是突然東方冒出來個漢朝,西域根本不知道原來還有「上貢保平安」的方法。
混亂的地區自然沒有什麼文明的傳承,而是依附在強勢文明之下苟延殘喘。譬如高昌,四代高昌各有不同,但只要一著不慎,就是滅亡。
「老弟?」
入娘的……
反社會分子內心罵了一句,緩了口氣,才看著侯君集正色道,「總管,操之舊時在長安時,同法師玄奘有贈飴之情。七年有北天竺土邦曰高達國,其王子駕船東來,結交操之於東海。高達王子言其國西北,有大德高僧名曰摩訶耶那提婆奴,乃是自大唐而來的有道高僧。」
侯君集眨眨眼,沒明白。
摩訶耶那提婆奴,是玄奘的外文名,伴隨著突厥、鐵勒接連滅亡,連鎖反應之下,西域佛國都傳說著唐朝的牛逼唐朝的月亮何等的圓。以至於往來天竺諸邦和西域諸國的商人,都給還沒經略西域的唐朝,加了個牛逼不解釋Buff。
這種情況下,又伴隨著小批量的宣紙通過高達國西傳,使得僧侶們對「貝葉」有點瞧不上了。
檔次上的差距。
僧侶們對紙張有著明顯的需求,甚至將紙張當作壟斷解釋權的手段,而紙張,卻只有唐朝有。
於是天竺諸邦的僧侶,就希望摩訶耶那提婆奴大發慈悲,讓唐朝多放點紙張出來。在僧侶們看來,「紙」這個東西,就像是「絲」一樣,是名貴的,是稀少的,是上位者智者的。
然而僧侶們並不知道,「紙」這個東西,對正在琢磨怎麼給西域諸國下刀子的西征大總管侯君集來說,那就是擦屁股的。
崔慎深吸一口氣,他知道跟流氓講道理是需要耐心的。於是他耐心地跟豳州大混混講了講「關於用草紙騙錢」的計劃後,老流氓虎軀震個不停,感慨萬千地說道:「老弟,你真是滿肚子壞水啊。」
「……」
要不是打不過你,老子一定打死你!
但不管怎麼說,皇帝說要在焉耆養豬的同時,豳州大混混心中嘹亮:老夫要是咬咬牙,怎麼也能從天竺禿驢身上賺個洛陽北城的大宅子吧?
第二十六章 惡趣味
弩支城,毗鄰圖倫磧,且末河沒有斷流的時候,這裡同樣一片盎然生機。
只是此刻,戈壁灘上傳來的沙沙聲,使得這個大漠小城,顯得極為脆弱。隨時會被可怕的力量撕碎,然後毀於一旦。
「將軍!」
吭哧!吭哧……
此起彼伏的戰馬響鼻聲,煩躁的公馬在那裡刨著馬蹄。雜胡聯軍的戰馬,已經廢了四千多匹,它們用不起馬蹄。
嗒嗒嗒……
一頭巨大的金山追風,它沒有長安達官貴人喜愛的金紅毛色,也沒有「烏雲踢錐」的深沉厚重,它很暴躁,和它的脾氣一樣,它的毛色極為雜亂。甚至沒辦法說它是青色還是玄色。
暴躁脾氣的馬兒,是不能做戰馬的,但此刻,軍陣的氣氛,就像是這頭巨大金山追風一樣,無比的暴躁……
「鮮卑雜種還不投降?」
金屬面罩下面,沉悶的聲音讓人覺得這就像是尖銳的指甲,在木板上用力划過,毛骨悚然,背皮發麻。
「伏允就在城中!」
安西里興奮極了,人到中年,除了首倡反突厥之外,沒想到還能有這樣建功立業的機會。
而且還是和自己的兒子一起,真是印證了唐朝的「上陣父子兵」一說。
「事不過三。」
那沙啞沉悶,帶著毛刺的聲音又冒了出來,「某派了三個使者,讓伏允自殺保全部下。這是某的惻隱之心,伏允他不接受……」
「將軍!」
「將軍!」
「將軍!」
……
接二連三的呼喊聲,踴躍的銳士在那裡焦躁地控制著胯下同樣焦躁的戰馬。飛揚的塵土,熾烈的驕陽,這原本應該抽空戰士最後的一點力氣,讓人懶洋洋地躺下去休息。
可是……
「阿史那盡忠願為將軍先登死士!不登城頭,死不旋踵!」
「契苾全忠願和鮮卑狗決一死戰!」
「慕容歸願為陷陣先鋒!」
咆哮聲一剎那炸裂,很快就有大量的精騎來回跑動,這些雜胡聯軍的頭目,紛紛叫囂著要衝上城樓,立下首功!
嗤……
程處弼解下水囊,將清水倒了出來,倒在了地上的石頭上。熾烈的天氣,竟然發出了炙烤的聲音,冒出了一陣微弱的水汽。
啪。
隨手將水囊扔在了地上,程處弼將面罩拉起,抬頭看了看天空中巨大的火球,然後咧嘴露出了殘忍的笑容:「午時已到。」
嗚嗚嗚嗚嗚嗚……
牛角已經吹響,狹窄的弩支城,根本不會給伏允逃竄的機會。他只要逃,就一定死,死守弩支城,還有機會;棄守弩支城,絕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