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7頁
到了張利這裡,桓田氏將糖塊放下,還多加了幾顆梅子。見張利正閉目揉著睛明穴,知道他在稍作休息,於是笑道:「書記,俺有個不情之請,就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哦,田姐只管說就是,是有甚麼難處?」
「倒不是難處,是俺那新婦,如今也是快生了。到時……到時……」桓田氏搓了搓手中的抹布,「能不能煩勞書記,幫俺新婦生的孩子,批個大名?」
「這不要看生辰麼?」
「嗨,要那作甚。這是俺的小新婦,小兒子的,也不要她生個男丁,家裡已經有了五個孫子,俺想琢磨個孫女。書記你看,這女子取名,可要緊的?」
「自然也是要緊的,好聽一些,總歸是好的麼。」
「俺估摸著,大約就是冬月就生,肯定不到臘月。」
「冬月啊。」
張利琢磨了一番,便道,「若是不嫌棄,我現在就能給個名,還能沾一點觀察使府的福氣。」
「甚麼福氣?」
「往後就知道了。」
說罷,張利便拿起筆,在紙上寫下兩個字,遞給了桓田氏,「田姐,當真不要個小郎的名?」
「不要不要,書記鐵口如刀,說是女娃,就是女娃!」
張三郎臉一黑,稍稍地控制住了撕碎手裡紙片的心思,直到桓田氏滿心歡喜地離去,都是渾身的不舒服。
下班之後,桓田氏到了家中,收拾了桌面,幾個兒子女兒還有五個孫子一起過來盛飯。分食好了菜餚,桓田氏一邊吃一邊摸出一張紙:「吶,你們幾個看看,這是張書記披的名字。這肚子裡的呀,一定是個機靈女娃。」
原本小新婦還有點不高興,卻見桓田氏又摸出一隻大金鐲子,拍在了桌子上,碗筷都被這光亮閃到了。
一家人都是瞪圓了眼珠子,生了兒子的幾個媳婦都是一臉的欣喜,然而桓田氏卻開口道:「只要是孫女,這物事……」
嘩啦,金鐲子被粗大的手指推到了小新婦的眼前,桓田氏一臉的喜悅:「你的了。」
家主公仿佛什麼都沒看到,只是悶著頭吃飯,眼皮都沒抬一下,全然由自己婆娘在那裡主持說話。
「阿娘,這生男生女,哪有一個準數的?再說了,作甚要個女娃?」
「你懂個屁。」
桓田氏一看小兒子還不樂意,瞪了他一眼:「老娘在衙門裡頭,甚麼人物沒見著?這女娃,在別處是倒貼錢的,可俺們這裡,女娃也要上工,衙門裡還有女文書,那是朝廷批覆的。俺跟你們講,這往後啊,衙門裡頭的伺候人的差事,它就未必還給糙漢去做。別處俺不知道,但這觀察使府,那些個文牒本子的,密密麻麻如山如海,糙漢去料理,怕不是把檔案房都燒了,今年就招了兩個新羅女子,說是甚麼給甚么女王做過甚么女官的,反正,分管營造金石土木的衙門,那都是搶著要。」
「這是大人們貪美色?」
「美個屁啊,那姿色,還沒老娘年輕光景好看,臉盤子……恁、恁麼大!」
原本桓田氏比劃了一個碗,最後比劃成了一個盆。
「那阿娘是要養個女文書?」
「咋?女文書不好?你可知道觀察使府的文書,除了朝廷開的俸祿,還有多少武漢本地的貼補?說出來,怕是嚇死你……老娘前幾日,還幫一個外地來的哥兒挑房子。好嘛,價錢都不看,緊著那點俸祿,江夏城東邊城門口一個大宅子,有五六間大房,敞亮,大氣……」
瞧著老娘滿眼的羨慕小星星,小媳婦看了看丈夫,看了看金鐲子,然後囁嚅問道:「阿娘,這紙上,寫的甚麼?」
「唉……不是俺說你們,這養家持家的人了,也該多學學識字嘛。俺現在看個李淳風三戲白……咳嗯,家裡識字最多的,反倒是俺這麼個老大婆子,也不嫌丟人。」
言罷,桓田氏便指了指紙上的兩個字:「這兩個字,叫做『盼雪』,俺這孫女的大名。張書記說了,這名字,能跟觀察使府沾點福氣,也不知道是有個甚麼緣由。」
一個月後,十一月的天氣日漸發冷,冰碴子偶爾在飄,冬月里的江風吹起來跟刀子一樣。
而這光景,有一家民宅中,西城衛生所的接生婆帶著助手和家什,正忙的不可開交。
「哎呀,都說去醫館,偏你要留在家裡,這下好了,這下好了,冬月天氣冷的厲害,難不成還在路上受凍?」
「你個悶屁不出的葫蘆給老娘閉上嘴,老娘請來的接生娘你當是外地的騙人貨?人家甚麼貴人沒見過?偏你還懷疑東西,滾,滾滾滾,眼見著煩心。」
吵嚷間,忽地覺得天氣也不甚那麼冷,愣神間,跑到屋外生悶氣的家主公忽然喊道:「噫!婆娘,落雪了誒!」
「吔,恁般靈驗?說叫盼雪就真盼了一場雪?」
話音剛落,暖和的產房內,一陣清脆響亮的嬰兒啼哭聲,震的里里外外,都洋溢著喜慶高興。
到了次日,一臉懵逼的張利站在辦公室裡面,被同事們包圍起來,紛紛表示自家有個親戚也快生了,你看是不是給幫個忙。
第七十九章 安排
「哈哈哈哈……」
原本在辦公室里守著壁爐烤火,聽到張利說了滿肚子的牢騷,老張實在是忍不住,看著他大笑:「叔益,三郎,我看啊,你還是改個字,莫要叫叔益,叫益達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