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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帶腦子「犯渾」而不帶腦子,那就是兩回事。
「我這裡有幾個也是清白人家的,從東宮這裡出去,怕是沒甚指望。大郎要是方便,在武漢安排幾個門路,到時候再去三郎那裡走一遭,也好尋個功業,成則成,不成便罷。」
「不妨事,東宮這裡有甚想要的,只管說了就是。」
「少待用膳的時候,我便同他們說起。」
「殿下隨意就是。」
兩人聊了許多事情,張德也跟李承乾討論過萬一他老子李世民升天,他鳥槍換炮之後的變化。但不討論還好,討論了也是讓李承乾蛋疼。
當上了皇帝,李承乾也要弄死張德最開心,可顯然這不是從心出發弄死拉倒的感性問題。就現在的行情,李皇帝給下一代留下的不是什麼「肱骨老臣」,而是一幫依附在皇權身上的爪牙。
這玩意兒用起來是好用,可萬一爪牙撓自己呢?
可要說用自己人,無非就是從老媽的娘家那裡淘換。可長孫氏有幾個好鳥?用馬眼想,李承乾都明白萬一將來自己上台,老媽活著還得斗老媽,老媽死了斗娘舅。就憑他現在東宮是歪瓜裂棗,斗個鳥蛋的斗。
這還不如學老子李世民,跟江南土狗一起默契坑人……至少一時半會兒生活很美好不是?
只是想通歸想通,李承乾和張德也清楚,人一旦屁股坐到那個位置上,那就是身不由己。
中午吃飯沒有分食,而是找了一張大圓桌,十幾個人入座,除了張德和李承乾之外,還有越老越富態的史大忠。老太監嘴上誠惶誠恐,吃喝的時候倒是不含糊,連干三杯老酒還能嘬一個大肘子。
按照規制,豬蹄是不上桌的,不過大約是李承乾總是下地,吃喝也更加「親民」了一些。滷製的豬蹄拆剝開來,啃個筋肉相當的合胃口。
一桌人除了幾個斯文人,大多吃相都比較爽快,吃喝上了頭,自然也就沒了架子。有東宮幕僚在桌上敬了張德一杯,然後就打問,關於東宮撈點油水,是個什麼章程。
老張也沒含糊,招手叫來一個宮婢,用溫水吸了手上的油脂,擦拭乾淨後說道:「諸君放心就是,大概就是這幾日,李景仁……噢,就是李交州之子,會上疏朝廷,在南海開闢『榷場』。東宮本就有這便當,順勢一併在朝會上公推就是了。廣交那地界,這幾年營生厲害,不拘南珠、玳瑁、魚翅之類海產,只說現錢,也不差扶桑多少。再者,爭食的人還少。」
一眾吃飯的東宮幕僚聽了,都是眼睛一亮。這東宮開闢「榷場」的權利雖在,但李承乾這裡不管事,提了有個鳥用?「太子糖」的福利也就吃了幾年,隨後就被長孫皇后一把抓。
東宮老人正經享福,也就幾年光景。
在外面沒門路就沒財源,不是說你是儲君就一定要有人來靠你,明知道你被皇帝盯死了,還趕趟上來湊,這不是找抽麼?
沒有一點點實力,又讓朝廷諸公能一起享福,基本沒可能讓皇帝老子開口同意。
別人說能在廣州交州如何如何,東宮幕僚只當吹逼,那是半點不信的。就算是老馮盎,他們也不信。武德年讓馮盎認慫,馮盎就認慫了,總不能過了二十年,朝廷實力翻了幾番,嶺南人反而勇氣暴增吧。
真要有這逼數,還至於下海?
但張德說這話,他們是信的,李景仁來長安城在宗室面前裝逼,他嘴裡誰都是土鱉,可說起張德,那也是半點不敬也沒有。
更不要說往東走個幾里路,隆慶坊還有一位「妖姬」才折騰長安城沒幾個月呢。
「你們放心就是,現在朝野日子都不算好過,能學著浮屠化緣填飽肚子,那就不錯了。旁的……也不要多想。」
老張的話,在座的基本都懂。皇帝要是快死了,那東宮還能折騰還能爭,可他媽的都知天命的年紀了,皇帝老子還能跑遼東打獵,這上哪兒說理去?貞觀八年之後只是絕育,沒說是絕嗣啊。
扎心的話不能說太多,東宮老人新人都是嘆了口氣,拿起酒杯,沖老張又敬了一杯,什麼話都沒講,就一個意思:都在酒里。
「想來你們也是知道的,馮氏在武漢訂了恁多新船。這光景在南海開闢『榷場』,馮氏稍微漏一點出來,比冰糖都要多幾倍。旁的不說,只說胡椒、香料之類,過了『蒼龍道』,可以說是予取予求。諸君有意的,擬個家裡子侄過來,倘使不怕死的,自去再多謀一份物業也無不可。」
「張公,聽聞李公子有意促成『廣交會』,以便南海交易?」
「是有這麼個事情,只是想要摻合,家底不豐還是不要搞了。你們有所不知,這一回馮氏、冼氏,是把幾代人的老本都填進去了。尋常人家,他們根本瞧不上眼。便是借錢,也是問江西總督府借的。李景仁此去,各類大宗貨物,誰能做誰不能做,也是跟馮氏、冼氏溝通一番。」
「此間機密,還望張公指教。」
「保底二十條船吧,你們要是想做,就運糧好了。廣州、交州的糧食運過『蒼龍道』,運多少馮氏都能吃下。返程在運胡椒、香料之類,哪怕是木料,到廣州也能再賺一筆。只要運道不算太差,一趟就能回本。」
「一趟?」
「馮氏這一回玩的很大。」
張德又一次提醒了一句,頓了頓,他看著眾人,才又舉了個例子,「糜費不比滅突厥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