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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了就是,換做前朝是不能成事的。但西域既有程處弼這等殺才,那就有好戲。老夫適才說太平,殺出來的太平,那也是太平。」
「……」
猝不及防被老頭子撞了一下腰,老張都沒反應過來,特麼還有這種操作?
曹憲不屑地掃了一眼老張:「如今漢強胡弱,不趁機多殺一波,等著作甚?只有殺得他們怕了,自然太平就來。有了太平,你做甚教化,那都是上上善道。」
我特麼還waaaaagh呢!
老張心說這老頭都一百多歲了,怎麼一點看淡人世間的意思都沒有,喊打喊殺的,你特麼都坐輪椅了,坐輪椅砍人麼。
「三代以降,自始皇革命,大多如此。你還有一個詞用的極好,便是『暴力』,教化二字,是要放在『暴力』之後的。欲行教化之德,必先以暴制暴。」
社會,社會,老子承認你社會還不行嗎?
張德一臉懵逼,尋思老爺子成天都琢磨的都是啥?人越老越暴力?
「西域有程處弼,便有教化。」
仿佛是一錘定音一般,曹憲給程處弼的評價,居然驚人的高。
坐在輪椅上的曹夫子周圍,一眾徒子徒孫都是忙不迭地用筆做著筆記。老張看了看自己體型,尋思著自己也不姓金,曹夫子也不像是大胖二胖……
這筆記記下來有啥用?你們搞教育的難不成還搞暴力教育?
話是閒聊,道理卻淺顯易懂。推行己方的「教化」,本身就是種族爭奪自然資源的產物,我多一點,你就少一點。於是亘古消亡的大小民族多不勝數,大多都是在「教化」中湮滅。
而「教化」的效果,便是「去其風貌」,可想要輕鬆地讓別人「去其風貌」,沒有暴力是萬萬不行的。
曹憲有些話是不敢當眾講的,他也考古,揣摩三代是常有的事情,但要說讓他曹某人跟徒子徒孫說,咱們祖宗早年起家就是這麼玩的,他還真有點不敢。
這些話,都是寫下來,等死了之後,別人翻翻他留下的遺言,那就是活著的人去對噴。
自古以來,從未有過什麼和風細雨的「同化」,這世上的「同化」,不管是假借神權或者君權,都是暴力接著暴力,屠戮跟著屠戮。
曹憲欣賞程處弼的地方,就在於程處弼不在乎過程,直指目的,然後雷霆一擊,不留一線生機。
有時候數據會騙人,但數據總歸能反應現實。
曹夫子非同凡人,他看得懂數據背後的故事。吳虎「抗洪救災」的地方,唐軍老卒娶妻生子的比例逐漸已經過半,這總不能是兩情相悅的才子佳人故事吧。
這些重組家庭的背後,興許就是一場場血淚組成的。
只是於朝廷而言,總不能說我大唐王師「燒殺搶奪數第一」「奸淫擄掠無人比」吧。王於興師,燒殺搶掠,聽著就很反人類。
曹老爺子坐在輪椅上,那也是個很正派的教育工作者。
「夫子對三郎的評價很高啊。」
「老夫是貞觀許子將,程君是西域曹孟德。」
「……」
一看周圍徒子徒孫跟智障一樣還要繼續在小本子上記,老張直接喝道:「寫你媽呢!這段不許記!」
「哈哈哈哈哈……」
曹憲開懷大笑,指著張德道,「你這是嫉妒。」
「呸,夫子這是怕三郎倒台的不夠快。」
「都出『河中金』了,誰能讓他倒台。當年老程跟他兒子反目,如今不也猶如一條舔手家犬?」
「……」
老張徹底麻木了,心說你這老傢伙怕不是當場死了,也得穿越二十一世紀做個網絡噴子。
偏偏噴的很有道理,程咬金現在的確就是一條舔狗,為了黃金白銀貴金屬,當初怎麼跟兒子鬧的分家,如今重新舔回來。
臉是什麼東西?他程咬金自出道以來縱橫江湖朝堂,從來都是不要臉的。
「當今之世,迥異歷朝。只可惜,老夫不能再活五十年啊。」
一聲感慨,曹夫子抱著個茶杯,嘴裡嘬著吸管,眼神在遠方游離著。
第八十二章 貞觀禽獸
只是小聊了一會兒,曹憲就有些瞌睡,其實他一天也就睡四個小時左右,時不時迷瞪一下,時不時醒過來。
給曹夫子蓋上了一條薄紗,老張到了前庭,李善正埋頭整理著文件。
這個過目不忘的十六歲少年不愧是天才,已經能夠獨當一面為書院實際的教學掌舵人,而且沒人不服。
武漢這裡不是不講資歷,但是公開打擂台在學術技術上不如人之後,資歷還是要退讓給能力。大多數時候和其它地方一樣,老資格讓位相當不和諧,明里暗裡的鬥爭從不缺少。
但李善當真是頂級的天才,敗在他手上的老學究,沒有哪個不服帖的。
「大郎甚麼時候開館?」
「等官身到了再說。」
見張德問話,李善把筆放下問他,「先生又睡了吧。」
「都一百多歲了,渴睡又睡不熟,正常。橫豎有人伺候著,大郎不必擔心。」
「我並不悲切,只是有些惋惜。先生生不逢時啊。」
頓了頓,這十六歲少年仿佛是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繼續對張德道,「倘使沒有張公,先生之才,也止在『文選』之上。」
李善並沒有吹捧張德的作用,他講的是實話。作為一個天才,他自然能夠透過大量的迷霧,看到那微末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