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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一點,張德不是那種隨便被人拿捏的小角色。他是十六歲的少年不假,可在江南,虞世南父子且先不提,光陸德明的人脈,就足夠為張德提供蘇州南北的保護。而在河北,李客師父子和張家的關係,得往李靖那裡靠,而張公謹是給李靖做過副手的。
哪怕這些都不看,只看忠義社的規模,山東士族聯姻的新貴家族,也不在少數。程咬金就是其中的典型,程處弼更是一向以張德唯馬首是瞻。
所以,就算山東士族真的不要臉皮要搞張德,想要強取豪奪,也要顧及忠義社這一層關係。
惹毛一個少年不可怕,惹毛一群少年就麻煩了。所謂莫欺少年窮,說的就是這個。再者,程處弼等人已經開始在統軍府或者邊軍服役,以他們的家世,二十歲左右混個從六品實職,根本不算個事兒。
想到這裡,崔弘道突然暗暗琢磨:這少年莫非早就計算好的?
固然心中驚異,然而崔弘道表面上神色不動,點頭道:「操之所言,吾已明了。如此看來,茶利之豐厚,實在是讓人心動啊。」
別說海貿了,光絲路上的利潤,三勒湯從波斯過來,到長安,直接就是十五倍利潤,而且還供不應求。而長安的生絲走絲路到西域,直接就是十倍利潤,西域胡商的富庶,就是這麼來的。
況且西域多金銀產出,波斯又在東西方交流的要衝上,東南更是次大陸諸國,人口眾多城池林立。大宗物資的消耗量,對這個時代的人而言,就是天文數字。
幾人各有思量,出身又分屬各地豪門望族。張德拋出的誘餌,一直都是潤物細無聲。薛大鼎上賊船那是一半無奈一半自願,沒有李客師父子的折騰,就沒有滄州的糧食虧空。可李客師父子的折騰,那也是李德勝跑去長安學習的先進姿勢……
而後修橋鋪築挖渠築堤,也算是雪中送炭,給了薛大鼎一份好大的政績,於是乎不管願意不願意,薛大鼎都會站在張德這一邊,畢竟,政績工程不是一天完成的。
蕭鏗正在琢磨著是不是問自家大哥借點勢力,崔弘道卻又轉過無數個念頭,竟是又內心暗自感慨:早知有這等少年,便是讓珏娘有了去處,去歲皇后尋覓美人填充後宮,本是個機遇,如今卻是失了手,總計不能白白尋個破落門第。
大廳內一陣靜謐,老張給崔慎使了個眼色,崔季修雞賊地笑了笑,兩人互相點頭,都是心中瞭然。這一把把的胡蘿蔔撒下去,這些世家的馬兒們,還能不低頭?方才張德那一句「一言而定之」,簡直就是撒手鐧,直接砸在了崔弘道的心坎上。
要和皇帝爭教育權人事權,沒錢玩個屁。倘若是貞觀三年以前,山東士族絕對不懼皇帝的威脅。
可如今早就大不相同,接二連三打了突厥打了吐谷渾打了鐵勒打了契丹,就這樣,朝廷的財政居然支撐了下來,沒有崩盤,而且有些田畝,還減了稅賦。比如馬匹需要的黑豆黃豆,一畝地減稅一半,百姓交口稱讚。
不僅如此,太皇李淵要修夏宮,皇帝捨不得錢,山東士族還以為是皇帝囊中羞澀,聽聞皇后首飾都沒有增添過。結果呢,琅琊公主自己就先墊了錢做起了土建,雖說還沒有建成,可幾個宮室還是有的,幾十萬貫也不是白砸的。
皇家營造宮殿,卻又不傷財賦國本,足見朝廷不同前隋,山東士族再怎麼鎮定,也是心慌意亂。房玄齡做河北道的黜陟大使,對皇帝和山東士族,都是一種緩和,一個台階。
也不知道這麼一言不發多久,只聽得吱呀一聲,便見三個小娘星眸圓瞪,一臉活見鬼地看著大廳中,一群男人把案幾拼了桌,圍在那裡發呆。
第十一章 不合理
就這麼幾張案幾,一群老男人加個少年,就莫名其妙地把數萬人乃至數十萬人的命運給定了下來。
崔弘道思量再三,便問張德:「徐州種桑,需田畝幾何?茶樹又幾何?」
「桑樹四十萬畝,茶樹二十萬畝。」
總之,這地方要圈地相對容易。因為徐王是李淵的十一子李元嘉,他出身有點問題,母親是皇太妃宇文昭儀,外公是前隋上柱國褒國公宇文述。
當然如果看在他舅舅宇文士及的面子上,尋常勛貴也不敢在徐州圈地。可惜宇文士及雖然做過天策府司馬,甚至在暫代過侍中,更是在玄武門之後檢校一陣子中書令。然而江都之變這個宇文化及挖的坑,是繞不過去的。
弒君這種事情,心裡可以這麼想,但不能光明正大這麼做。李董也是出於使功不如使過的念頭,使得宇文士及十分忠誠。可以說讓他往東就往東,讓他往西就往西,絕無二話。
因此不難看出,儘管宇文士及在皇帝那裡可謂頗有倚重,然而他絕不敢和地方望族發生衝突,稍有驕縱,很有可能就會引來殺身之禍。
更何況他妹妹又十分受李淵寵愛,連生兩個兒子。
「六十萬畝,豈不是把徐州境內閒散之地,一網打盡?」
三個少女進來後本來以為會引起注意的,結果老傢伙們都在那裡盯著張德,細細問詢事體巨細。
「正是如此。」
張德點點頭,「今時不同往日,若不趁機一口吃下,遇明年,茶葉興盛,競爭必定無比激烈。而彼時徐王站穩腳跟,若是往皇帝那裡哭訴,我等再想下手,難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