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9頁
可以這麼說,只要武漢整個體系還有薪火傳承,將來的某一天,翻開貞觀朝的大建狂潮,段綸這個工部尚書,肯定是比李大亮這個工部尚書的含金量高一百倍。
有鑑於此,前來視察工作的中央領導們,對江夏中學出現「無傷大雅」的事情,都只當沒看見。
當然了,自家小孩要是敢假扮婦人……直接打斷三條腿,接上了再打斷。
第九十三章 人瑞之斷
蘇州,以虎丘山為圓心,大概到泰伯渠的距離為半徑,偌大的地面上,只有極少數的土地不姓陸。
多年經營,陸氏已然成為蘇州最大的地主,如果再把各行各業的份子算進來,以及陸德明的各路門生,陸氏和五姓七望比起來,差的也就是那點名氣。
只是貞觀二十三年剛剛滿了一百歲的陸德明,卻在病榻上主持了陸氏宗族的分家大業。
陸氏子弟無不震驚,但這是陸德明的決定,江東數一數二的「人瑞」,天下聞名的學者。
「大人。」
紅楓樹下,陸飛白推著輪椅,毛毯將陸德明已然蜷縮的身體裹的嚴嚴實實。
牙齒徹底掉光的陸德明看不出什麼表情,頭髮也掉光了不少,要是把頭上的寬大保暖帽子摘了,就能看到他光禿禿的腦袋。
到了這個歲數,不管是喜怒哀樂,在「人瑞」臉上都是看不出來的。
太老了。
「伊說吾是老而迷糊,你怎麼看?」
「大人深謀遠慮,如此對陸氏,反而是最好的。」
陸飛白回答之後,卻沒有聽到父親的回應,抬頭看去,卻見陸德明還盯著他。於是他硬著頭皮道,「蘇州最大的地主,誰都可以做,就是陸氏不能做。操之是個六親不認的混帳,倘使真要瓜分了蘇州的土地,陸氏最大,他便拿陸氏開刀。」
終於,陸德明微微點頭:「你終於有他十四歲之時的見識哩……」
「……」
一時間陸飛白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聽上去是在誇他,可又覺得是在罵他。
「當年在務本坊結緣,原本麼……」陸德明頓了頓,然後笑道,「原本就是想著,他這個江陰人,也是個土財主,拿來做個開銷,總是好的。」
「……」
陸飛白頓時三觀盡碎,自家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其實根本不了解。
誰叫他是個受盡寵愛的小兒子呢,得到了全部的關照,於是人生中所有看到的聽到的,都是被徹底篩選過的。
陸圓朗這麼多子侄,只有陸飛白一人在張德附近做過「幫手」,將來陸氏的善緣延續,大概也只會是以陸飛白為紐帶,其餘年長者,至多就是跟著打秋風。
「這一次,老夫先做了惡人,陸氏願意跟著你們兄弟幾人的,便照拂一番。那些想要抱團繼續做地主的,由得他們去吧,總會有人收拾的。不是張氏,就是李氏。」
積攢田地依然無錯,但是李董和張德,都在打擊這種浪費土地資源的「歷史渣滓」。模式有所不同,結果卻是相通。
「人瑞」曹憲能看到的遠方,「文曲星」陸德明同樣能看到。
兩人不同的地方,不過是曹夫子「孑然一身」不是高門出身。而陸德明,年輕時候出道,就是在皇帝的家門口咣當。
屁股決定腦袋,這是先賢說的。
陸德明很清楚,在天下繁盛的雄州,田畝不是不能被掌控,但絕對不會是一家一姓一門一戶。大量土地背後的主人,不會是具體到誰誰誰的風流人物。
主人的名字只有一個:權錢。
當然這個名字在武漢,已經有了正式的名字,它叫「資本」。
陸德明很清楚,二三十年想要吃掉陸氏的土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即便如此,陸德明還是當機立斷,在臨死之前,主持了「分家」。
名頭還相當的正義正確,響應中央號召,誰也不能挑個刺出來。儘管地方世族大多把國朝法律當廁紙沒人在乎,可真要讓他們公開叫板,也得上朝堂叫人喊話。
也無怪乎陸氏子弟有人吐槽陸德明是不是老糊塗了,實際上,經常昏睡過去的陸德明此刻前所未有的頭腦清醒。
他感覺這是自己的「迴光返照」,可能再堅持堅持,就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臨死之前徹底「分家」,無非是不想給江陰的惡狗拿來做榜樣。
關門弟子張德是個什麼樣的「畜生」,他比誰都清楚。
十四歲就能跟長孫無忌耍陰謀的賤人,而且還沒有被長孫無忌一口吃掉,這是相當讓陸德明震撼的事情。
固然張德並沒有玩弄權術,走的是另外一條奇葩道路。你陰你的,我造我的,互相不干涉,結果老陰逼怎麼陰都沒辦法跟「死物」較勁。
「大人,操之將來,會如何?」
「你不若親自去問他。」
說著,陸德明還露出一個很難看的笑臉,「能把安平公主當作『別宅婦』,養在江陰老家,還生了『野種』,又入了宗譜嫡系……這種人,會如何都不奇怪。」
陸飛白當時就想自戳雙耳當沒聽到,說到底,小白師兄依舊只是體制中的小魚兒,哪裡曉得隔壁土狗這般的瘋狂。
他是曉得張德跟安平公主勾搭成奸的,但他並不知道張德敢把野種扶成嫡長子,這是踐踏「禮法」,而且把「人倫」道德一腳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