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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張德隨口說的一句話,老陰貨眼睛一亮,然後正色道:「操之,依你之見,有無可能和舊年『鬥富』有關?」
「當年『鬥富』之後,太湖兩側,只有張氏錢氏兩家交惡,隨後蘇杭兩地,不敢說渾然一體,卻是『和為貴』的局面。」
不以和為貴也不行,江南世族在李皇帝手下,都是抱團行事的,而且為了「苟活」,在李董對五姓七望下手的時候,江南世族要麼袖手旁觀要麼暗中出力,「黑歷史」絕對一大把。
長孫無忌略微沉思,很多舊年秘辛,張德肯定沒有他知道的多,此時長孫無忌內心不斷地整合信息,沉思了一刻鐘,長孫無忌才沉吟了一聲:「唔……」
「長孫公是想到了什麼?」
「老夫覺得,想要錢穀死的人,恐怕不止蘇杭。」
之前還是篤定的語氣,但此刻,長孫無忌卻無比肯定,是有人要錢穀去死,而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要去「抗稅」。
第十二章 不摻合
「抗稅」的事情張德並不打算摻合,橫豎武漢這裡繳稅主力已經發生了極大的偏差,和淮揚、蘇杭有很大區別。武漢現在常住人口的最大組成,從來不是武漢本地人口,而是「外來務工人員」。
整個城市中的鄙視鏈,大概就是漢陽人-江夏人-武漢人-新武漢人-新新武漢人……
倒也是個相當奇葩的金字塔結構,只是金字塔的頂端和底端,其實差距不大。真正具備話語權的,往往還是「新興貴族」,當然硬要說「貴族」,還是差了不少檔次。
姑且算是在部分地區有權有勢的「寒門」,這些「寒門」的家族成員中,往往都有低級官僚以及吏員,同時也有主持「經濟」的成員,於是雖然沒有爵位,其影響力,卻也未必比縣令主薄之流差多少。
老張對此最感慨的一點,就是自己越來越「反動」,只是沒有洛陽老哥「反動」,也沒有五姓七望和李董那麼「反動」。
每增加一個小有產者或者奴工,就是給他的「反動」程度再增添一點「含金量」。
「房相,此去豫章,預祝房相『利在當代,功在千秋』。」
漢陽碼頭,張德端起送別酒,滿飲一爵,房玄齡此去鄱陽湖,除了謀求利益,也是謀求名聲。
中樞之中的權力鬥爭,他已經不做他想,除非換個皇帝,否則按照李世民的脾性,不會給他們任何機會。
徹底「罷相」的痕跡已經越來越明顯,這時候門生故吏固然有攛掇著要跟皇帝斗一場好換取利益的,但「房謀杜斷」之流都很清楚,跟李淵跟楊廣都能斗一斗,獨獨和李世民是斗不贏的。
實力差距太大了。
依附在李世民身上吃飯的官吏,是漢末以來四百年最巔峰,更不要說論起財富,李世民手頭的現金,足夠漢武帝干趴匈奴十回都不止。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斗個屁的心眼。
「老夫也不過是盡點綿薄之力。」
一聲嘆息,同樣滿飲一爵,房玄齡神色有些複雜,但還是道,「操之,二郎是個渾人,縱使有些小聰明,卻無甚智慧。老夫深怕有『天不假年』一日,倘若真有那一日,還望操之看在……」
「房相,德心中有數,房相寬心就是。」
「多謝,相逢有別,留步。」
「房相保重。」
房玄齡登上官船,揮手告別,不多時,官船順流之下,直奔江州去了。
此去南昌,房玄齡並非是心灰意冷,而是要換個方式來謀求事業。治山、治水、治人,三件事情做好,彭蠡湖畔留個盛名,也就足夠。
目送房玄齡的官船離開,才有幕僚小聲問道:「使君,房相此去南昌,莫非再無機會返回中樞?」
「他來江西時,其實三省就已經名存實亡。」
張德言罷,對幕僚們道,「莫要理會這個,這等大事,慢說爾等,同老夫都無甚干係。你們還是好好修煉業務,好好琢磨將來出去做個主薄縣令才是。」
「是……承使君吉言。」
和幕僚們說話,老張從來都是直指本心,跑來做幕僚是為什麼?不就是為了做官嗎?以前做幕僚,可能混個小吏就不錯了,但隨著縣市增加,部門增多,官位越來越多越來越複雜,尋常小吏,自然就無法滿足胃口。
現如今武漢最緊俏的業務,就是從武漢這條渠道進入朝廷體制,然後再通過吏部遴選,前往其它地方混個九品芝麻官。
只要經營得當,哪怕前往羈縻州為朝廷謀求歸流改制,有「武漢系」為後盾,業績兩三年就能出來。
哪怕在武漢不做幕僚不做吏員,直接求學,以「算學」科舉,通過朝廷科考,幾乎是十拿九穩。
而全國大城市如今都極度缺乏有類丁蟹的人才,哪怕比較貪的縣太爺,他也需要會做假帳能騙過朝廷審計人員的做帳高手啊。
傳統的假帳,已經很少能瞞得過民部派出來的度支郎,偶爾派出來的黜置大使,現在主要拿下官僚的名頭,就是「貪污」。
弘文閣今年受上命,馬上還要成立吏部、民部、刑部之外的監察部門,可以說很多老牌官僚,將來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長孫無忌和房玄齡都篤定,將來皇帝收買用的官帽子,多半就是要從這些老牌官僚身上拿。
而一地縣令,中縣上縣,除武漢之外,大多都是有明顯的地方世家背景。拔出蘿蔔帶出泥,李董對這個路數已經「食髓知味」,連博陵崔氏都被干趴下,尋常貨色根本連羽林軍都不要動,「警察衛」隨便派一隊人馬就能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