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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郎?哈……」
楊政本內心的一團煩躁,也被妻子的話給衝散了。
氣極而笑,大概就是如此。
「我堂堂前朝尚書左丞、國子祭酒之子,更是弘農楊氏血脈,甚麼時候要淪落到給人做挽郎,才能搏一個前程了?」
「阿郎……」
所謂「挽郎」,就是死人出殯時候抬棺的人。
這年頭,給人做「挽郎」也不是誰都能做的。一般百姓人家,大多都是在世時的子侄或者兄弟,倘使有當地頗有名聲的友朋,自然也可以。
而到了權貴圈子中,抬棺就要看出身,不但看出身,還要看德行、人品、才學等等等等。
只要成為「挽郎」,大抵上死人留下來的人際關係,就能擴散到「挽郎」身上。
所以,「挽郎」也是發跡的路子,就跟給封疆大吏做幕僚,給皇帝老子做酷吏,都是一種搏出位的方式。
楊政本正要說話,忽地愣了一下,他覺得怎麼一下子好像更加安靜了一些。
之前還有蟬鳴蟋蟀,甚至院子裡,還時不時地有「絡紗婆」的動靜。好像突然一瞬間,這些蟲鳴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個激靈,久在范陽做事的楊政本猛地跳下榻來,不等妻子繼續說話,他一把捂住韋檀特的嘴,然後湊近了小聲道:「莫要出聲。」
天氣是這般的熱,雖然開著窗戶通風,可半點風屑粒也沒有,楊政本赤足踩在地板上,摸到了衣架上的佩劍。
緩緩地將佩劍抽了出來,雙手持劍,腳步仿佛是一寸一寸地往前挪。看上去仿佛太過謹慎膽怯,實際上這些都是劍術上的步伐。
老大世族的子弟,貞觀朝還真挑不出幾個不會彎弓射箭仗劍騎馬的。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外間傳來很是隨意的木屐聲,楊政本鬆了口氣,但還是張口喊道:「是豆娘嗎?」
伺候他們的奴婢並不住在屋內,而是住在小屋。楊政本心想或許是奴婢起夜,也是說不定。
「啊、是、是我……」
似乎是被楊政本突然開口嚇了一跳,自然的反應讓楊政本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下來,神經緊繃讓他出汗極多,滿頭的汗,單手持劍,伸出袖子正要擦拭汗水的時候,忽地房間內瞬間亮了起來。
黑暗中陡然出現光亮,讓楊政本眼睛沒辦法快速適應過來,他只是知道可能是一根火把扔了進來。
接著「哐當」一聲,似乎是門閂還是什麼落地,接著「吱呀」一聲,不等他反應過來,「噗嗤」一聲脆響,他的脖頸被斷刃直接割斷。
榻上韋檀特根本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只覺得黑影憧憧,然後幾個古怪聲音過後,一個黑影躥過來,寒光一閃,身首分離!
「五哥。」
拎著血淋淋的兩顆人頭,屍體還在「哧哧」地往外噴血。為首的蒙面漢子,跨過楊政本的無頭屍體,扯下一塊紗布,沾了點血,便在牆上寫下一行字。
殺人者,江東張滄也!
第五十二章 過招
「五哥,沒甩開。」
「現在四點,天快亮了。」
摸出懷表,再度合上之後,為首的蒙面漢子下令道,「那就稱一下『羽林衛』的斤兩!」
「是!」
「都有!換弓。」
「墩兒!」
打了個唿哨,穿梭在林間田野的馬匹都安定了下來,依託一個土包,一隊騎士下了馬來,換了步弓。或站或半跪,在土包上方早早地等候著。
另外一隊飛快地喝水吃東西,還有兩人忙不迭地給馬匹拍打腿腳,揉搓著脖頸背脊,水囊解開又給騎乘的一隊馬補充了水份。
騰騰騰騰的馬蹄聲猶如波濤,明明人數也不多,但「羽林衛」的騎士總有一種氣勢,這種常年訓練而產生的節奏,進入人的耳朵里,自然而然地就變成了「聲威」二字。
「來了。」
「吃好了。」
「天開始發白。」
「都有!」
土包下方,錯落有致分布著幾個樁頭,樁頭之間用繩索綑紮,挖陷馬坑是來不及的,但布置這種簡易的絆馬索,效率極高。
騰騰騰騰……
地面開始抖動,全身都是黑衣的羽林衛並沒有具裝甲騎,也是輕騎追殺。
快要接近土包的時候,羽林衛明顯減速,馬蹄聲開始雜亂起來,到絆馬索前方時,已經明顯只是普通的行走。
「嘖。」
不耐煩地咂咂嘴,打首的蒙面漢子抬了抬手:「弓手射住陣腳。」
「是。」只見一個蒙面漢子走了出來,略微看了一眼前往的羽林衛,弓弦拉滿,立刻就是射了一箭出去。
咻的一下,箭矢飛行一段距離,並沒有射中羽林衛的人。
不過蒙面首領看了一眼,竟是滿意地點點頭:「都有!射!」
「是。」
一隊人兩排隨意地射箭,步弓距離遠,只射了一輪,就有羽林衛的人馬中箭。
只是全身漆黑的羽林衛也沒有慌亂,為首騎士揚了揚手中的馬刀,指著不遠處的土包,遠遠地說了什麼,很快羽林衛的騎士立刻散開,像一群北歸南來的大雁,直接沖了過來。
嘀——
急促的哨聲響起,林間早就吃喝好上馬的騎士都是換了兵器換了馬。佩刀不知道通過什麼方式,安裝在了一根長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