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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程三郎人模狗樣披了一件官袍,實際上裡面還是大褲衩。尤其是官袍特麼還是絲綢的,薄的很,有顏色也沒什麼卵用,裡面一條大褲衩看的清清楚楚,反不如麻衣來得遮蔽。
一把年紀的崔經比崔慎的老子崔綜還要年長一些,因為見多識廣,他也吃不准程處弼這個殺人魔王到底要尋他做什麼。
萬一就是逗樂子,那真是冤枉的很。
來的時候,崔經還備了一些書本,談不上如何孤本如何殘本,都是一些臨摹的字帖,在西域還是很要緊的。
「軍府中還卻個能寫會算的,本督不要帳房,要個抄書匠。你回去結了手中的活計,明日……」程處弼摸出一枚銀質懷表,「九點鐘來報到。」
「啊?」
「外面有水鍾,看不懂打問就是。」
揮揮手,「下去吧。」
「哎。」
老漢忙不迭地點頭哈腰,然後離開了大帳。此時此刻,崔經肚子裡那是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著實不明白程處弼尋他來說了幾句話,就要留用。
這世道,博陵崔氏的人,是那麼好留用的嗎?是能隨便留用的嗎?
但程處弼完全不按常理來做事啊。
心驚膽顫之餘,崔經只好暗暗祈禱,這事情最好別讓洛陽宮的那位主人知道,鬧起來了,博陵崔氏只怕還得被姓程的帶溝里好幾百人頭。
眼下邊塞詩人成天唱甚麼「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單于有沒有遁逃他崔經不知道。但程處弼惹惱了皇帝,反正作為「冠軍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那肯定是不會死的。可總得有倒霉蛋讓李皇帝發泄啊,到那時候,還有什麼比博陵崔氏更加美味的飯後甜點呢?
再說了,都知道皇帝愛吃甜食,到這田地,只能是跑得飛快,跑河中找個鹽鹼地做咸黨了此殘生也差不多了。
回到官屯之地,崔經有些愁苦地喝了一碗茶:「明日巳時之前,總能見個分曉。」
晚輩後輩們只好安慰,但崔經根本無所謂他們安慰不安慰,只是心中暗忖:若明日姓程的有個甚麼要求,為長久計,難免要苦了幾個女郎……
他琢磨來琢磨去,覺得程處弼不至於用崔氏之能,大約是要用崔氏之名。
博陵崔氏子弟的才能,作為西軍的尖刀頭子,程處弼還真就未必看得上。朝野一起投入這麼大,區區一個分崩離析的大族殘黨,起不了什麼作用。舊年五姓七望在朝野之間玩弄的手段,在西域這塊野蠻生長的地方,也和人一樣,都是水土不服。
這是個鑄犁為劍的地域,而不是鑄劍為犁的文明世界。
而持劍的那些個壯漢,都是唐軍。對這些殺出氣質來的大兵們而言,具備些許傲慢,都是正常的。胡女是萬萬不能娶的,尋常百姓的女子,又未必瞧得上,高門大戶想要攀附,低級軍官想都不要想。
於是乎,唯有落魄的世家女子,落難於此,方能對口,方能各取所需。
相較於商賈賤人,博陵崔氏寧肯選擇西軍的低級軍官。總不至於近親繁殖,又或者尋野人隨意對付就算吧。
「將軍,那老漢,打算如何處置?」
「是啊將軍,將軍早先說要給俺們弄個崔氏女,這可是連陛下都垂涎……」
「住口!口無遮攔的夯貨,這話也是能隨便亂講的?」
啪啪啪……
方才隨口就來的軍漢立刻給自己打了幾嘴巴:「恕罪恕罪,將軍恕罪,下走口不擇言,罪該萬死……」
程處弼瞥了他一眼:「萬死個甚麼,洛陽新南市一天到晚不知道多少人指著皇帝罵娘,你瞧見皇帝專門派人去賜死了不成?口無遮攔怕甚?不張揚出去,那就是無事。有本事,施個法術出來,當場現了這說話這景象,那便是鐵證。」
聽到程處弼這樣一說,一群軍漢都是嘿嘿地笑了起來。偷偷編排皇帝老子,本來就是一項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娛樂活動,只要不碰上拿這等事情說事兒的外朝高官,還當真就是撓痒痒一般。
「嘿嘿,將軍,快說說,這崔氏女……怎麼個弄……娶法。得多少錢?」
「去你娘的錢,這是錢的事情麼?」
橫了一眼,程處弼斜靠在座椅上,正色道:「敦煌來了消息,磧西州是要置辦的,這用人,還不是得用趁手的?難不成,用那些個專門尋咱們軍漢毛病的?博陵崔氏落難於此,人丁又死傷不少,這光景,在西域這塊地盤,不靠咱們西軍,他們還得死一半!」
「對,將軍這話說的對!俺聽說,到敦煌時,就有敦煌宮監派了人,尋了不少崔氏女過去,充作宮娥奴婢。」
「那將軍是要拿官職來照應?」
「甚麼照應?那是交易。」
程處弼眼皮微微耷拉,聲音低沉道,「一個崔氏子的官職,換一個崔氏女嫁過來,你們說,如何?」
「若是羈縻州文職,且是下品,倒也無妨。」
「磧南州是羈縻州麼?」
「這地界不是磧西麼?」
「眼下圖倫磧,就是俺們掌控之沙海,哪有敵手。羈縻,羈個鳥縻!」
「要不是羈縻州,那將軍豈敢伸手地方?莫說被洛陽知道,就是敦煌,也要治一個謀大逆!」
一時間吵鬧成了一團,程處弼環視四周,冷笑道:「怎麼?一聽說有崔氏女可以上,就這般熱切了?老子說了見者有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