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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之,操之,救急,救急啊。」
擦著額頭上熱汗的老頭兒實在是扛不住了,老張也不認識這個老頭兒,雖然覺得面善,仿佛是琅邪王氏的人?然後一旁站著的兵部老頭兒也是氣喘吁吁:「張大郎,太亂了,鬧哄哄的,拉……」
拉兄弟一把?大爺,您看上去都有六十了吧?
無奈之下,教育部基礎教育二司司長兼帝國中央大學客座教授張德,以一個優秀的大唐新青年身份,站在了關撲會場的主席台,主持局面。
雖然十八歲的張德僅僅是小帥,但他的氣質獨特,非常閃耀,閃的那些民間企業家紛紛睜不開眼睛,紛紛閉上了嘴。
這種氣質,在一千五百年後,一開始叫高富帥,後來叫土豪,由內而外的。
「恁地小郎是甚麼來頭?都不說話了捏?」
「閉嘴!眼拙的夯貨,這位就是操之公!」
說話的本地土豪眼露崇拜,一臉的憧憬,然後非常的虔誠地說道,「跟著操之公,少賺都算虧!」
「……」
本來老張的開場白,是想說:大家好,我是張德,很高興認識大家。
但最後千言萬語表達出來的就一個意思:大家好,想必也不用老子自我介紹了吧?沒錯,本大爺就是你爸爸,人稱財神爺,來,大家一起叫爹。
於是端坐在太師椅上,發號施令也似的張德,在盞茶的功夫後,就一臉淡然地沖幾百個人頭隨意道:「朝廷的意思就是這樣了,征遼是甚麼事體?國事,大事!侯尚書不日抵達白狼水,今三邊各部早已聚兵,高麗豚犬業已交兵。飛鳧箭,多多益善,雁翎也好鵝毛也好,都行,只要能射出去,能射死人,就是好箭。」
「箭杆打磨切削,哪裡是門外漢能做的?我看渾水摸魚的,就不要來胡鬧了。若是誤了征遼,族裡有幾人夠流放的?這兒我了看看,倒是有幾個熟客,也有不熟的。巴蜀來的我就不熟,不過巴蜀青雲號就不錯,可以做。不過得帶人去河北,朝廷自己也有木料,不夠的話,再問河北道採買就是。這一支箭杆子,賺上十文,不算多,也不少了。」
「說到底,這些都是小的,諸位來的,都盯著制甲。可這甲冑能隨便讓你們做嗎?沒將作監大匠坐鎮,都是虛的。」
張德揮揮手,讓一批偷雞摸狗的慫了下去。那些想要砸錢拿到合同,然後轉包的人因為他的存在,又不敢裝逼,只能憋在那裡。
「我看,這場面鋪的有點大,還能再分分。侯尚書到了河北,諸位也得到河北。軍需採買,總計是要讓人見了才算數的。這其中騾馬、腳力、大車、布匹、口袋、糧食、草料、器械、兵甲、飲水、路橋……林林總總,怕不是一二十樣。諸位手上才多少人?大者不過千人,小者不過數人。就好比巴蜀青雲號吧,雖說木工有名,卻也不過二三十人,總計是來不及的。」
「都合起來,朝廷也會給個方便。再說,如今洛陽這裡,人手多的是,便是自行招募一些,正好問天使要些通關的文書。」
總之,關撲這事兒大頭都扔給了皇帝走狗的家裡人,剩下來利潤少骨頭硬的貨色,便扔到民間消化。
然而商人並不介意骨頭硬不硬,只在意利潤,只追求利潤。而在場的數百家工坊之主,他們有的人是純粹的商戶,而有的,還只是處於樸素的給人做工,拿人工錢的初級階段。
對老張來說,他這麼有權有勢有地位,完全可以讓他們叫爸爸。於是老張打算,拿那些良心已經徹底餵狗的貨色,去污染那些良知未泯的樸素工匠。
這些工匠,在經過這次啃骨頭大賽之後,很快就會進化成包工頭。然後或許他的工程隊裡面,有拿不到工錢的工人,威脅不給工錢就跳樓。而那個時侯,正義的使者,大理寺少卿,也就是張德的師兄,一定會站樓下沖樓上大喊:「老鄉,下來吧,工頭說了,答應結工錢啦——」
不過按照老張看幾位禮部兵部還有民部官員們的表情,老張覺得,他們大概是會在夫子廟弄一圈圍欄,防止有人跳樓。
第五卷 大海航行靠舵手
第一章 站街女
不管時空如何扭轉,老張突然發現,貞觀朝的人民群眾,和一千五百年後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其實都差不多。
實用啊實用,實用是唯一的王道。
周人實用,所以有了「禮」,於是有周八百年,令如今的唐人嚮往。
秦人實用,所以有了「法」,於是有了皇帝這個名詞,於是有了祖龍,有了第一個千古一帝。於是有了八個字來形容秦人的大老闆始皇帝——包舉宇內,囊括四海。
漢人更是實用到了極點,甚麼黃老,甚麼儒皮法骨,甚麼「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甚麼「明犯強漢天威」。這是徹底讓唐人完全在靈魂上共鳴興奮激動的時代,這是興盛、文明、光彩奪目的名詞。
然而不管周人秦人漢人還是唐人,都是同一種人。
老夫子說:熙熙攘攘,為利來往。
老夫子還說:朝聞道,夕死可矣。
對同樣實用的,講究實利的洛陽小門小戶而言,這個道,就是早上聽說朝廷開了征遼採辦的關撲。有門路撈錢,就是道。
「大郎,柴紹那裡,某做一趟說客吧。」
秦瓊將大氅緊了緊,抱了幾盒人參靈芝,然後沉聲道,「某多活幾年是幾年,盡力而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