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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聽到杜如晦的話,張公謹反應過來,「克明兄的意思是,比照吳王之安陸都督府?」
「舊年廢黜封建,親王自不比從前。老夫若是奏請調派老成幹練之大臣,巡撫安陸等諸州,必不被允。」
杜如晦眼睛微微一眯,「到時,便說比照江漢觀察使舊例,可置『湖北觀察使』,必能成事。至於『湖北』所指何地,自是要與人細細思量。江淮廣大,割了西隅,山南繁複,讓個東邊,也是理所應當。」
聽杜如晦這麼一說,張公謹腦子裡過了一遍,頓時發現,這「湖北」,還真是東南西北都卡著要緊處。
第七十九章 杜斷之斷
當年李董上台之後,說是說要以「天下山川形勢」劃分十道,但這「山南道」,其實壓根和山無關。
整個「山南道」,就是李唐根基的東南門戶,它從水陸兩個方向,共同保護李唐立國以來的核心地域。
自楊堅之後,論微操和權術,老董事長李淵是當仁不讓的第一。之所以被「權臣」篡位,實在是這個「權臣」的媽是老董事長操過的。
整個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在改元貞觀之後,玩的就不是微操權術,而是戰略。說到底就是大勢壓人,局部有損失,全局來看,這是全面勝利。
這些自然跟老大的性格以及當時的地緣環境有關係,但其結果導向,也已經見了分曉。
「大唐根基,舊年唯關中、巴蜀二處,進可攻退可守。後經略荊襄,乃成三足鼎立,可謂固若金湯。」
杜如晦跟張公謹解釋完之後,從孫子的屁股蛋底下摸出一張紙,是一張比較潦草的地圖。大概是杜如晦自己隨手畫的,老杜指了指地圖,「如今大唐根基,卻是今非昔比。」
天命也好,神運也罷,反正李董就是乾死了博陵崔氏,把五姓七望的勢力在洛陽盡數拔除。清河崔氏的主要力量,都退出了河南的精華地帶,如滎陽鄭氏、洛陽白氏之流,一一「歸附」,幾年下來,不敢說盡除影響,但已經成果斐然。
別的地方不敢說,河南這塊「精華之地」,世家最後的一點體面,都會被李董踩在腳底。
實力差距太大,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
而京城洛陽現在出現的「環洛陽貧困帶」,李董會不知道?當朝諸公都在洛陽吃喝拉撒,能眼睛瞎了看不到?無非是裝瞎罷了。
出現人口真空,「無主之地」在帝國強大的政治力量面前,怎麼可能讓渡給世家?事實就是皇帝作為頂級的民主,他吃的肉是最大塊。
「稼穡令」直接要最好的,從武漢借調張乾之流前來操持農事,「皇莊」每一塊土地的產出,都是皇家御用。至於那些個離散的人口,要麼衝擊世家的根基,要麼帶著依附在世家身上的底層,一起跑路。
世家有心自保,想要效仿北朝故智,玩關起門來躲貓貓,在羽林軍的橫刀馬槊面前,那就是死路一條。
再加上遷都之後,嚴查「大推恩令」的執行,皇帝的心思太直白不過。
有人想要黑一把皇帝,黑好了,皇帝現如今手頭掌握的嘴炮,二十年積累,什麼時候少了?
所以來文的武的都不行,整個河南被李董盡數拿下,也就是未來幾年的事情。
整個國朝根本的變化,就在這裡,李唐皇族的根基,從關中、巴蜀、荊襄這個三角,變了模樣。
關中至中原,如此廣大的一片地域,不管是人口還是土地產出,都是冠絕天下。如果沒有什麼奇怪的么蛾子出現,可以說這樣的基業,當真是可怖非常。
「如今天下根本,卻在河南。」
杜如晦點了點洛陽,又在直隸近畿畫了個圈,「橫貫東西,聯通南北,歷朝歷代僅此一時,有帝王成就如此偉業。」
哪怕是漢朝,劉氏皇族,也從來沒有能夠真箇在關中或者中原「一言九鼎」。但此時此刻的李皇帝,他的確能做到這種程度。
「克明兄,大勢在此,老夫那內弟,也未必會弄個『湖北』出來。由頭呢?」
「拱衛兩京,如何?」
聽杜如晦這麼一說,張公謹微微點頭,他是從軍事角度來看的,如果真出現了「湖北」,說是「拱衛兩京」,倒也不差,整個北面就是中原,西北東北分別就是長安和洛陽。
至於從舊時地域族群的角度來看,讓荊襄和別處狗咬狗,也有利於中央從中牟利。
當年張公謹為定襄都督府都督,也是這樣搞契丹人的。
「那武漢……當如何?」
「歸入『湖北』就是,只不過『湖北』治所,當在襄州。如此一來,弘文閣之輩,若是沒有點想法,老夫決計是不信的。」
按照歷朝官僚傳統,弘文閣有這種想法也是正常的,地域集團的狗咬狗才是常態。所謂世家的郡望所在,不過是這個地域集團主要意識的具體表現,而世家本身,就是這麼一個玩意兒的載體。
後漢讓世家逐步做大到南北那種地步,正是因為當時的帝國統治者有這樣的現實需要,最終玩脫,也算是求仁得仁。
只是武漢顯然不僅僅是「世家」,其主要群體的集體意識,迥異於各大「世家」,固然外在的表現形式,仿佛就是以江水張氏南宗宗長張德為首的新興集團正在崛起壯大,跟歷史上的一切地方豪強進階為世家似乎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