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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周如果還想有所作為,必須聽皇后的。哪怕馬周要做忠臣,也要聽皇后的,因為太子東行,是皇帝的旨意。
至於張德,這是個根本不把生死放在心中的瘋子。他要是死在皇宮大內,不敢說湖北皆反,但整個湖北,一定會陷入一場空前的大動亂。這不是武漢系官商集團的任何一個人可以鎮壓的,爭權奪利的背後,只怕是前所未有的血腥廝殺,最終的結果,必然是幹掉洛陽一眾貞觀名臣。
因為武漢系官商集團的敵人,其中就包括玄武門元謀功臣。
你死我活的那種敵人。
而房玄齡,在他前往江西之前,他的的確確是朝廷忠臣,國家棟樑。
但成為江西總督之後,卻是另外一回事,房玄齡也要考慮自己,也要考慮家族。
朝廷,在很多年前,就已經發生了劇變。
長孫皇后看似公平的手段,不過是隱藏了自己的根本目的。
不過,長孫無忌卻又平靜了下來:「只怕適得其反啊,張德此人,是不可以常理判斷的,觀音婢。」
宮中,房玄齡和馬周神色緊張,但張德卻還是慢條斯理地喝著茶,吃著點心,等到御醫抹著汗,出來說皇帝已經醒了的時候,他才輕飄飄地拍了拍手,對御醫說了一聲辛苦。
然後,站起身來,大搖大擺地前往宮闈之間,探望略顯虛弱的李皇帝。
第二章 始於貞觀
「克明……」
醒來後開口喊的第一個名字,居然是已故的杜如晦。
在場眾人,不管是長孫皇后還是房玄齡甚至是康德馬周,都很詫異。唯有老張很淡定地垂手而立,就像是沒事兒人一樣,絲毫不覺得意外。
這樣的場面,不是第一次了。
杜如晦臨死之前跟李皇帝說了什麼,外人知之甚少。
清醒之後,又喝了一點糖水,李世民總算恢復了不少,含了一片人參,整個人靠在床邊,總算是又有了帝王氣。
「陛下……」
房玄齡上前,輕輕地喊了一聲。
「朕無事。」
抬手揮了揮,李世民忽然問道,「聽說有桃花開了?」
「回陛下,有了。」
見皇帝精神了許多,房玄齡也沒有再小心翼翼,反而是自己把一直團凳挪到了床邊,然後很鄭重地問道:「可要通知東宮?」
「不必了。」
李世民搖搖頭,坐在床沿上的長孫皇后,則是看了一眼房玄齡,不過房玄齡也沒有理會她,自顧自道:「倘若中國有變,還是要早做準備。」
此言一出,長孫皇后的目光很是凶厲,只不過房玄齡依然當沒看見一樣,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君上。
「你可知……那廝對朕說過甚麼?」
李世民沒有回應房玄齡,反而面露微笑,抬手指著張德。
正閉目假寐的張德聽到這話,睜眼一看,見李皇帝正對他說話,便拱了拱手,上前道:「可有甚麼吩咐的?」
「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一時激動,李世民把口中的參片都吐了出來,長孫皇后撿走之後,又把一碗參茶端了過來,潤了一下喉嚨,這才又勻過了氣來。
房玄齡看了看李世民,又看了看張德,顯然這對君臣之間,肯定也是有過交流了。
想當初,房玄齡總以為洛陽和武漢,要分個勝負出來。
誰曾想轉眼十年過去了,別說開打,連苗頭都沒有。
不管是洛陽還是武漢,都是拼了命在搶人,各個部門的最高指標,都是如何把人填滿。
全國都在鼓勵生產,增加出來的人口,根本不怕沒有去處。
全國又到處在掠奪吸納人口,一個雄州,每個月死三位數的奴工根本不算事情。僅僅是開礦,已經導致了大大小小兩三百個部落種族的滅亡。即便是契丹這樣的大族,契丹十部也只剩下一個,僅存的大賀氏,也是名存實亡。
鋼鐵和煤炭,捶打燃燒生命的效率,比任何刀劍還要快還要狠。
隋末大戰那一次次的攻殺,才多少條性命?戰爭,總歸是有高低起伏的。可能今天熱熱鬧鬧幾十萬人,就死傷十幾個;明天稀稀拉拉千幾百號人,可能就死了五六百。
和戰爭不同,鋼鐵和煤炭,它是不緊不慢地有條不紊地吞噬著性命,這個月十個,下個月還是十個,下下個月還是十個。
十個、十個、十個……永不停歇永無休止,這反而是更加讓房玄齡覺得毛骨悚然的。
而全天下,又有多少個「十個十個十個……」在出現?
蘇州那些用廢了的繅絲倭女,一旦再也不能伸手進入滾水中,這些繅絲女,就徹底成為了垃圾,由得她們自生自滅。
運氣好,或許成為「螺娘」,自然還能苟延殘喘。運氣更好一點,可能被某個土鱉撿去做家奴、小妾,興許還能體面地離開人世間。
但大多數,都是亂葬崗中一把火,有專門的人去燒了骨灰來埋了肥田。
絲綢那般的漂亮,想來穿戴的人也是更愛美更講衛生一些,所以不能出現路邊屍骨無人撿的場面。
太髒。
造就這一切的,固然是現在神色淡然的張德,但誰又敢說,這其中沒有貞觀大帝的推波助瀾呢?
他的千古一帝,他的萬古留名,他要超越秦皇漢武,光靠舊有的功業,根本不可能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