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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張叔叔窩皇城根吹牛逼十年光景,那是相當的喜聞樂見。
求仁得仁嘛。
「克明兄,就我?還再入朝堂?」
張公謹搖搖頭,整個人躺躺椅上,一手托著紫砂壺,一手搖晃著小小的扇子,整個一退休老幹部。
滋……
嘬了一口茶,張叔叔眼睛閉著:「老夫久不在朝堂,別說朝堂了,現在左驍衛的人,老夫一個都不認識,何必去自找苦吃?平白讓老夫內弟惱羞成怒。」
張叔叔的內弟……自然是琅琊公主的弟佬了。
「弘慎,話不能這麼說。」
杜如晦抱著孫子,倒是很淡然地看著張公謹不想惹事的模樣。
「噢?」
張公謹一愣,稍稍地坐起來,依然慢條斯理地喝著茶。二人所在廳堂外頭,院子裡琅琊公主正教育兒子如何使喚槍棒,一排草靶,密密麻麻的都是窟窿。
「不為己謀,也要為子孫謀。老夫此來,僅此目的。」
「克明兄,如今便是老夫出仕走一遭,又能如何?執掌督府無望,行中書省無份,徒增煩惱。」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弘慎何必急於一時?」
杜如晦看著張公謹,「有道是『萬丈高樓平地起』,弘慎如今做一回地基,又有何妨?」
說到這裡,張公謹稍稍地沉默了一會兒。
繼承他爵位的,毫無疑問是長子張大象,但要說如此就萬事大吉,他張公謹是半點也不信的。王君廓、裴寂死了也沒幾年,劉弘基更是爵位削了又恢復,恢復又降等,這種事情,做臣子的,指望君主大發慈悲……
沒有走狗的自覺啊。
這二十年張氏變數,幾乎全在張德一人身上。甚至可以這麼說,張德此時的影響力,早就蓋過了張公謹。換做旁人,大概還美得很,覺得自家可算是發達了。
然而作為隋末大亂混出頭的江湖老鳥,張公謹要是除了帥就一無是處,那也不至於干趴薛萬徹,跟李靖混熟。
張氏最危險的時刻,從來沒有比現在更切中。
所謂取死之道,大概就是張德現在的狀態,只是感覺是很微妙的,張公謹也忘了大概是什麼時候,他發覺二舅子似乎對張德有些「投鼠忌器」。
這種感覺很強烈,尤其是在清剿「巨野餘孽」的時候,尤為突出。
跟老婆晚上躺床上聊天,偶爾張公謹和李蔻,都在猜測,是不是張德真的要造反?可要是真的想造反,張德的行徑,又和反賊叛逆之流大相逕庭。可要說不是……也著實說不好是要幹什麼。
總不能要做聖人吧?
這二十年來,死在張德手裡的人,張公謹可以肯定,十萬八萬都是往少里說。他戎馬一生的斬獲,大約連張德手裡血債的零頭都沒有。
要是這種人都能成聖,那他張公謹沒話說。
隨著張德把武漢打磨成一個奇葩怪胎,並且這個怪胎越來越大,且不斷地吞噬著周圍的資源時候,張公謹的矛盾複雜心理,也就更加強烈。
既高興,又忐忑,甚至偶爾還會恐懼。
有一陣子,尤其是皇帝決定「巡狩遼東」那會,張公謹一度以為皇帝會殺他全家。夜裡馬廄從來都是準備好的,暗地裡買下的城中宅邸,十個九個有暗道地窖。
曾經的左驍衛大將軍,在那陣子看見羽林軍就心裡發毛。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張德,而根源則是皇帝。
「克明兄,老夫次子如今去了關西,三郎更是做了江陰縣令,不差前程。」
「杜構簡在帝心,御前受賞,老夫尚且憂心杜氏前程。怎麼,弘慎以為大素、大安已經是國朝棟樑還是皇帝心腹?」
略微沉默,見張公謹神色猶疑,杜如晦直接道:「你我機遇差了些,還是房喬果決非常啊。」
杜如晦所說的機遇,跟他的身體健康有關係,若非脫離權力中樞有那麼一陣子,何嘗會把握差了那麼點意思。
和魏徵不同,房玄齡不需要為「直臣」盛名所累,皇帝要集權,就讓他集權好了。一個帝國的皇帝,總歸是要用人的,誰強打壓誰,很正常。國朝勛貴、世家既然強盛,打壓的對象,自然就是勛貴和世家,皇帝要用科舉來招募一批參與帝國管理的職業經理人,那就由他去吧。
誰叫貞觀大帝錢多人多兵強馬壯呢?
扔了相權,退一步到偏遠地區,總不至於連這點「清湯寡水」也不捨得吧?
房玄齡的選擇相當到位,在李董眼裡,「江西」這年頭,屬於典型的公司營收貧瘠之地,老房願意去經營,那這片地區的產出,分點過去當獎金就是。
要說吃頭湯,最早肯定是「杜總統」,可鬧到最後,卻是房總督最瀟灑,只能說時勢預判,很難說的清楚。
誰能想到山東士族裝慫居然那麼快,博陵崔氏更是被一波帶走,五姓七望那「牢不可破的聯盟」,在暴力機關金錢攻勢下,終究是瓦解分裂。
「如今即便要復出,倘若離武漢遠了,也沒甚用場。可若是離武漢近了,怕是朝廷不會給予黜置大權。」
半晌,張叔叔大約是想通了關節,說出了自己擔憂的地方。
「此事不難,還要謝過房喬。」
杜如晦面色如常,換了一隻手抱孫子,對張公謹道,「因聯通兩湖之事,房喬特意上奏朝廷,得以設置『湖南土木大使』。如此既有『湖南』,何嘗不能有『湖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