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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僅僅是老張的老師,跟他「鬼混」的公主貴女之家,都是這麼個德性。他們未必是主動要改變的,但朝野鬥爭,君臣互動,在微妙的規律之下,自然而然地變成了這個形式。
即便是心氣極高的崔弘道,他當年最瞧不起現在的自己,可現在反過來又瞧不起當年自己那德性。
鐘鼎鳴食之家,最終還是要回歸到求存求續……連太皇這個放棄治療的還強身健體以求續命,何況精明數百上千年的老世族?
在江陰混飯的范陽盧氏子弟,也是來了江陰之後,才有了逼數。
自己沒有跟上狂暴的時代發展,被淘汰也是沒什麼好說的,不認帳不服輸也要面對現實。
「姐姐,阿郎今年會迴轉江陰麼?」
「那死鬼二十年回家次數一隻手都能數過來,當年還是老娘自己帶著兒子跑去武漢看他,指望那禽獸不如的東西有良心,妹妹你還是死了這條心。你若想要扶持湖州子弟,最不濟,想要幫扶自家弟佬,最好還是自己走一遭武漢。」
李芷兒言罷,又道,「且勿估計甚麼臉面,莫說現在,就是當年,那死鬼還只是給皇帝蓋個破爛不堪的文宣王廟,想要塞自家女郎去他被窩裡的,沒有一千也有五百。你比我強,橫豎我還是太皇之女,太過驕橫張揚,只怕讓我兄弟暴怒,做樣子也要來一隊羽林軍。你卻不同,只要不是真箇成婚,皇帝拿你做甚?」
「那……年余妹妹就走一遭武漢?」
「對外就說去湖南看望你父親大人。」
「是,妹妹記下了。」
臘月里行船長江,倒是要便當一些,較之黃河那種泛起凌汛的恐怖,長江秋冬時節,當真算是溫柔的。
江陰出發的船前腳剛走,蘇州常州就有人議論紛紛。
「莫不是張梁豐要成婚了?」
「也該成婚了,張梁豐早已而立,再不成婚,等著賜婚不成?」
「徐氏今年大敗虧輸,看來就指著嫁女回本。」
「回屁個本,現在徐氏你以為誰說話?」
一條江陰來的船,在長江上只是漂了幾十里,卻莫名的,勾動不知道多少人心。
第四十九章 跑路的原因
「三哥哥,揚子縣李縣令,當真轉任揚州都督府長史?」
「還能有假不成?」
換了常服,冬日武漢官吏下班,鮮有迴轉家裡的,多是在茶樓酒坊里聽個段子喝點小酒。當打之年的官吏對時間跨度是相當敏感的,因為他們年幼的時候,缺衣少食屬於正常現象。
門第高一點還好,倘若是倒了家中頂樑柱的「寒門」,日子也未必比庶民強到哪裡去。
於是當武漢弄個五香豆兒、咸香芋頭,都能咂摸一點咸絲絲的滋味,既是品味,也是回憶。
「哎——小心熱鍋嘿!諸位老客,粉條來了,慢用,慢用……」
跑堂的小哥忙不迭地將銅鍋放在了爐子上,爐子有手動調解的火門,燒的是木炭,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木頭,少煙不說,還不嗆人。
「來來來,分食了去。這『鼎香樓』的粉條,好食好味,江夏一絕啊。」
「三哥哥先請,先請。」
「客氣個什麼,開吃開吃,後頭還有一隻肥羊,都是關中的羊,好肉食。」
張利先嘬了一口粉條,這不是細細的粉條,而是寬粉條,用了芋頭和綠豆,這種雜糧粉條有一道工序和常見粉條不大一樣。但要說口感,著實不差。
「嘿……這『鼎香樓』的粉條,怎地就要好吃一些?」
「倒也不是甚麼不傳之秘,掌廚的好漢弄這粉條,是加了冰塊的。尋常鋪子,哪能給你冰塊用?」
「冬天還怕少了冰塊?」
「嘖,今年是個暖冬,殺蛟灘連個冰碴子都看不到。再說了,人家掌廚一年四季都用冰塊,你當是胡來的麼?」
「也是,吃食難得就是口碑,如今武漢行市,你要是口碑差了,牌匾趁早摘了,免得虧的底朝天。」
「來來來,走一個,小弟先敬三哥哥一杯。」
「如今這商鋪酒樓也用了瓷器,當真是……不一般啊。俺七八歲那光景,莫要說甚麼瓷器,就是個瓦罐,碰了個缺口,都捨不得扔了,橫豎都要再打磨一番,用個三五六七年的。便是壞了,做個餵雞的槽兒,也是好的。」
「說這個作甚?俺們在武漢做事,腌臢事體少了恁多,橫豎不必跟京城的官兒一般,寒暑兩孝敬,一年下來,俸祿折進去不說,還要倒貼。」
「年余到了,說這些個作甚?來,再敬三哥哥一杯。」
「我先幹了,請!」
張利又喝了一杯,連忙夾了一筷子粉條下去,喝的有點猛,吃了口粉條,頓時把酒給壓了下去。
如今官場喝酒,老酒已經少了,反倒是高度酒越來越多。武漢這裡,除了曹夫子一塊兒的喝老酒,其餘的,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都尋摸著烈酒來喝。
前者是買醉痛快,後者是為了爽利酣暢,也算是殊途同歸。
武漢的生活節奏太快,即便是應酬,也和別處大不相同。以往應酬,酒過三巡是起碼的,什麼歌姬舞姬的表演都要來一下,一次非正式的應酬,也要去了二三個時辰。
但此時的武漢,什麼都是快,應酬雖然也會七拐八拐不入主題,但只要進入步調,很快就會出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