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6頁
當然換作脾氣硬的泥腿子,你四個月一畝地收三石蠶豆,要你兩石當豆賦都是看得起你……
江東這幾百年的日子是要好過一些,願意吃粗糧雜糧的泥腿子其實也不多見了。誰叫本地水利設施好,單位畝產高呢?
若非經濟作物越來越侵吞農作物用地,也不會有人願意跑去江心沙洲折騰三五七八畝的沙田。
沙田想要變成沃土,要麼興修水利築壩修堤,要麼就是三五代人精耕細作,先種瓜果蔬菜粗糧雜糧,等地力被粗糧雜糧「養」起來了,這時候沙田的腐植層、微生物也算是成了系統有了循環,種稻米就能出產量。
都是地力被廢的年月,北地比如河北最慘的時候,一畝上田連一石都很勉強,但江南還是能弄個兩石,這就是地區開發導致的農業底子差距。
當然人一般都看著眼門前,即便有識之士會謀算個幾十年百幾十年,但操作起來,還是盯著眼門前一畝三分地。
海陵縣辣麼大的地方,一江之隔的蘇州常州土豪劣生難道都是眼睛瞎的沒看見?還不是不願意投錢去折騰?折騰好了,能不能落袋還兩說了,人生地不熟的,又沒有家族支持,折騰出來的上田換個姓氏又有什麼難的?
主觀意願很缺乏,基本沒可能讓人力物力財力都相當豐富的蘇州常州去開發海陵縣東南,也就是寧海縣故地。
「頭幾年種豆即可,青豆、胡豆都可以,也能種瓜果蔬菜。葵菜、菘菜、蔓菁都可以,葵菜一年三季,一畝沙地伺候好的話,也能出四百石。」
「四百石?!」
李芷兒有些訝異,「妹妹莫要說笑。」
「姐姐放心,非是誆你,而是一年三季,葵菜入冬也能食用,所以能出四百石。只是蔬菜也就那樣,若是曬乾,便也沒多少。再說口感,也不如菘菜,如今葵菜也大不如從前,不過拿去扶桑,想來也沒甚要緊的。」
「菜乾本就不便宜,往常都是兵部採買,市場交易,也罕有小民贖買,多是高門大戶一次批發,三四千石船運馬馱。」
在江陰操持家務多年,李芷兒對市場是相當的熟悉,農事就不大靈光,精力有限,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大概知道稻米收成,就差不離了。
「皇帝封日本小朝廷之主為『邪馬台女王』,想來三五個月不能了解。金銀物事,都是幾十年上百年的物業,扶桑地力不濟,便是上上之田,也不過是江東尋常水澆地。人吃馬嚼的,若無中國支持,怎能成功?」
「妹妹說的是正理,那死鬼料想也不會不懂,偏偏半個安排都沒有,由得我來操持,也不怕我敗壞了他張家。」
言罷,李芷兒又道,「瓜果蔬菜終究還是差了些,若是豆子,那便最好。那死鬼來信說,皇帝命朝鮮道熊州軍渡海,只馬匹就死了一多半,一萬多匹馬,過海還能站著的,只有三千,連一等神駿都死了一百多,金礦銀礦還沒見著,這就虧了多少進去?光馬匹小十萬貫有了吧?」
其實李芷兒說的還是有點保守,雖說朝鮮道的「神駿」水份很大,但價錢也不可能是突厥敦馬能夠比擬的。一百多匹精銳戰馬,行市高的時候,一萬貫打底;就算日子最太平那幾年,薛不棄原先斛薛部的榷場,也是五十貫,那時候單峰駱駝才十五貫,突厥敦馬才十貫。
「只要採伐金銀木石,這時候虧多少,往後翻倍補回來就是。再者,現在牙行倭奴價錢也在提,光人頭就夠數了。」
為了算好帳,李董手底的「會計」都夠組一個霸氣十足的會計師事務所了,這一趟李董那是打算連從海上飛過的扶桑蚊子,也要從它腿上剃點肉下來。
「照著朝鮮道熊州軍的用度,我看豆子用量不少。」
「妹妹的意思,也是種豆?」
「姐姐明鑑,江陰在胡逗洲試了幾年,大河工坊二號種的胡豆,早春下種,四個月收成,一畝能有胡豆四石多。一石胡豆交由江陰的麵粉坊製作,能出粉大概一成,一萬畝地四千石豆粉,咱們在海陵縣東南有地三十萬畝,一年下來,供應扶桑行伍,應該是不成問題。」
實際上熊州軍肯定不會要一萬兩千石豆粉當飯吃,以罐頭、肉乾為代表的新式軍需物資的出現,使得唐軍正兵的待遇相當高。讓他們再跟苦哈哈時候一樣吃糠咽菜,也不大可能。
豆粉拿來攤個煎餅就是了不得了,但熊州軍採買豆粉,肯定數量不會低。一來漂洋過海的價錢肯定不可能和原產地一樣,二來熊州軍上下也是要弄點好處的。
唐軍的各項物資,可能唐朝大兵自己覺得沒什麼了不起的,比如糜子,吃膩了吃厭了不愛吃,可在骨力干人眼中,這都是好糧食,都是好東西。
再比如罐頭,西軍序列的軍官壓根不當個東西看待,要知道這玩意兒也是萬里迢迢從武漢運過來的。
然而東西一旦司空見慣,就沒辦法當寶貝,而勃律國諸部拿罐頭當什麼?就差供起來上香再磕個頭。
同樣的,胡豆麵粉在蘇州那肯定賣不出行市來,可到了扶桑,那些大國貴族還好,那些小國貴族,一年到頭自己也未必能吃幾碗大米飯,怎可能不要?
再者,收買山林水澤的部落,麵粉這能填報東西的物事,那就是真金白銀一樣的東西。
扶桑金銀產量高易開採,反倒是不「值錢」,但軍用物資的麵粉,這就不一樣了。而熊州軍又有渠道可以把交換來的金銀直接通過海路運回朝鮮道,朝鮮道是自己的地盤,那不等於就是匯款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