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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保證將來大唐第一工地能夠維持良好的運轉,首要保障依然是食物,穩定的產出才是繼續擴大再生產的條件。
儘管中土的農耕體系很早就成熟,但帝國的運轉,也有著強大的慣性。比如說,農事活動上,並非是靠著自耕農的自覺和農業知識,而是帝國體制下農事官僚的指導。為什麼「勸課農桑」是官僚的一條考勤要點,也是這個原因。
農民如果僅僅是全靠經驗傳承,也只能在主糧上摸索出一條優選育種的方法。但食物並不豐富,同時畝產地下靠廣種提高產量的模式,使得農民無法大膽嘗試其它糧食為主糧,當然,技術也是一條鴻溝。
對老張這條工科狗來說,一千五百年後辣條這種東西都能賣出逼格的時代,食品工業才是這種玩法的堅強後盾。
而《齊民要術》則是南北朝的一個大膽嘗試微縮版,賈思勰畢竟是體制人員,江湖地位比泥腿子強了三條街。
抽水設備要用在雲夢澤的低地和濕地,除了水稻之外,還有澱粉類高產作物,其中一樣就是茨菇。
「清明沔州新田,增種多少?」
李奉誡拿著二月份的田冊,問沔州新上任的糧鋪檔頭。
「兩萬畝,山水田都有。」
「當地農戶可有說道?」
「都督府的官吏倒是過來看過,本地人不曾有言語。偶有說起,也是一些譏誚之言。」
「嗯。」
合上田冊,李奉誡又道:「發芽新種是哪裡的?」
「漢陽那邊是揚州種,江夏是蘇州種。」
「記得錄入在冊。」
「郎君放心,小的醒的。」
別了之後,李奉誡騎馬去了一趟城西,路上瞧見了幾個安菩的夥伴,拿了二兩華潤金元過去,讓他們再招一批沒出路的安國同鄉。
到了梁豐縣男府邸,李奉誡跟張德說了說沔州新地的事情,張德給他倒了杯茶,點頭道:「不瞞你說,新出的麵粉,填實了玻璃罐,密封之後,存上年余不成問題。」
以前小麥沒卵用,連窮講究的老夫子都對麥飯恨的牙痒痒,更何況是貴族。如無特殊原因,麥飯根本不會是貴族的飯食。像李董那種吃碗雕胡飯還要落兩滴眼淚感慨萬千的,才是正經統治階級。
然而現如今,小麥倒是緊俏,發麵做的饅頭包子蛋糕麵包,都是建立在磨麵技術上的。連常吃冷淘的麵條愛好者,如今也明白鹼蒿子那是有大用的。
「哥哥的意思是……」
「茨菇揚州畝產是多少?」
「兩千斤。」
「漢陽地力勝揚州甚多。」張德咂了一口茶,「賈君鵬前年收過河北茨菇,一畝一千五百斤光景。為兄在滄州試製了一些茨菇粉,一畝地能出一百斤到兩百斤。」
「茨菇還能出粉?」
「能,不過遠不如芋艿。」
芋頭出粉極高,河東那破地方都能畝產兩千五百斤以上,張德最開始搜刮鹼蒿子,也是為了能夠制鹼然後沉澱出粉。這事情不是他琢磨的,是賈飛根據他祖宗的論述,實驗出來的。
賈思勰不是天才,是超級天才。
按照賈思勰的理論,為了防備災荒,家庭三十畝地只要有一兩畝地種芋頭,就能夠保證餓不死。
然而廣大人民群眾說了不上,賈思勰也說不了不算,雖然他是體制內的。
美中不足的是,賈思勰沒辦法讓芋頭變成芋頭粉,尤其是可以儲存的芋頭粉。
粗略的算過一筆帳,芋頭一畝地最少出粉也是三百斤。這檔次,都比得上下田糜子的毛收入了。有些下下田,一畝地糜子產量才一百斤多點,全靠廣種才能維持。而只要掌握了正確的技術,餓不死人是沒問題的。
可惜怎麼種什麼時候種,農民們根本不懂,農事專家,大多都是地方主官的幕僚或者佐官,最次也是吏員。
農耕技術,從來都是官方性質的。
「哥哥,漢水兩岸,多有無人之地,若是拿下,倒是能穩賺不賠啊。」李奉誡心中算了一筆帳,按照這行情,如果只是種茨菇來吃,其實已經可以活人。但這是不夠的,因為種茨菇的難度比稻米收益差。
最大的難點在於,茨菇有沒有收成,不穩定。而水稻牛逼的地方在於,它在單位時間內的產出,是很穩定的,而且可以一茬又一茬的種,漢陽至少可以種兩季。
而且茨菇麻煩的地方還有,它不是旱地播種,而是需要在濕地水田中做底肥。按照揚州的人傳統,人畜糞肥發酵之後,補一層肥,然後再用河泥,最後翻耕,然後挑揀出芽的茨菇種植。
張德讓人在沔州圈地圍圩造田,其中就有考慮到河泥做肥的原因。清塘之後,還能誘捕魚苗來養殖魚類。
這裡面涉及到的東西就多了,圍圩造田這種工程且不說,光翻地,就得重新製作曲轅犁,要適合茨菇水田的曲轅犁,犁頭兩邊要加上滑板,減小壓強,讓人可以輕鬆地調整,而不至於牛往前走,人跟不上。
然後就是人畜糞肥的收集,這需要統一管理。加上田地排水用到的排水灌溉渠以及抽水機,整套流程下來,起碼要動員華潤體系下的三成力量。
當然這一切竇氏值得的,能夠獲得大量的麵粉,足夠讓任何一方勢力瞬間膨脹成巨頭,引起中央政府的不必要猜忌。
所以,產生這樣的結果,張德還要考慮另外一個問題,這事情,得拉多少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