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頁
的“睿智”了。不過他很感激長老的信任,無法斷然推託:“那……好吧。”
海豚人把他們送到那個水下岩洞的洞口就告辭了,四個海人陪他進洞。這次
進洞與以前不同,那時這條長長的水道越走越黑,快到盡頭時才能看見透光洞裡
進來的微弱的藍光。現在呢,洞口的陽光還沒變暗,前邊的白光已經顯現。越往
前走,白光越強,似乎把岩壁都變成了透明體。他們游到頭,從水面上探出腦袋,
那個發著白色柔光的圓球就放在當年索朗月經常臥著休息的石槽里。白光在洞內
遊動,圓球本身也溶在白光里,看不清邊緣。雖然光芒很強,但並不剌目,反而
使觀看者有一種很舒適的感覺。四個海人敬仰地看著它。他們把拉姆斯菲爾送上
岸,弗朗西斯恭恭敬敬地向他鞠一躬,說:“雷齊阿約,我們同你告辭了。以後,
我們還會致力於海人的強大,但是那艘核潛艇……我們不會再想它了。”
拉姆斯菲爾苦笑道:“對,你們做的很對。忘掉它吧,那是我帶來的魔鬼的
誘惑,我負責再把它收回去。”
四個海人跳下水,遊走了,拉姆斯菲爾能覺察到他們在尊敬外表下的疏遠。
他不禁想起年輕時見到的那位拒絕同他握手的激進的和平主義者。那天,那個人
的乖僻行為惹起公憤,不得不尷尬地離場。但他走前說過一句話:“對某種信念
走火入魔的人,常常會泯滅最起碼的是非界限。可惜,我們絕大多數人難以逃脫
這種魔力。”
當時沒人把這句話放到心裡。只有到這時,在經歷了300 年的風風雨雨後,
他才意識到這句話的份量。是啊,那些對“保衛民主政體”的信念走火入魔的人,
會心情坦然地按下核發射鈕;對“保衛嫡長子繼承權”走火入魔的人,會不遠萬
里去尋找已經被歷史拋棄的核武器。正因為他的走火入魔,害死了蘇蘇和索朗月,
害死了約翰。他走到哪裡,就把不幸播撒到哪裡,簡直成了一個萬人共厭的瘟神。
海豚人社會並不完美(他還能憶起在索朗月斷尾後他束手無策的痛苦),但總的
說,這是一個健康昂揚、明朗自信的社會。他們不謀求對自然的絕對控制,甚至
用“隨時被吞吃”的痛苦來磨礪社會的清醒。他們是陸生人文明的繼承者,同時
斷然扔掉了陸生人的惡習。自己為什麼非要把他們當成異類呢。
烏姆蓋婭和傑克曼夫婦常來看他,同他聊天,盡力驅走他的煩悶。他很快和
兩人建立了信任,建立了良好的私人關係。但無論如何,這些人與蘇蘇和索朗月
是不能相比的。他們只能走進拉姆斯菲爾的客廳,而蘇蘇和索朗月能走進他的內
心。
曾有一次,傑克曼試探著問,你這樣獨自生活太悽苦,是否允許我們為你再
找一個妻子?拉姆斯菲爾的臉色刷地變了,幾乎不能掩飾他對傑克曼的惱怒。傑
克曼和烏姆蓋婭看出來了,趕忙扯開話題。其實拉姆斯菲爾不是對傑克曼生氣,
他知道傑克曼的用心是好的,只是在仇恨自己。他已經害死了兩個妻子,逼走了
一個(覃良笛),還有臉讓任何女人再走進他的生活嗎?
從回到這個岩洞,他連續渡過了4 個不眠之夜。他想這是因為對四個妻子的
思念所致,的確,尖銳的痛楚無時無刻不在咬齧著他的心房。不過,直到第五天
時他才意識到異常,因為連續四天的失眠竟然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他仍然精力充
沛,思維比往日更敏銳,更飛揚。他很快找到了原因:窩格羅。窩格羅的白光時
刻充盈著岩洞,這似乎是一個營養場,能維持他的思維不間斷地“無疲勞運轉”。
此後幾天他驗證了這個猜想:只要他離開岩洞,就會恢復正常的睡眠;但如果浸
泡在窩格羅的白光中,他就可以忘記睡眠,而且從不會感到疲勞。
白光充盈之處也是一個強大的思維場,這個思維場一直在他的大腦之外飄浮,
輕柔地撫摸著他,浸潤著他,但並沒有強行進入他的思維。不過,在偶然的碰撞
中,外在的思維場也會短暫地闖進他的大腦。這時,在瞬間的一瞥中,他像走進
了五彩繽紛、琳琅滿目的寶山,各種超出人類想像的科技成果展示在那兒,就像
伊甸園中掛滿枝頭的果實,可以隨意採摘。這裡有無重力飛行器,有物質瞬間傳
真技術,有透明及全景式思維共享,有蟲洞躍遷技術,也有關於窩格羅本身的所
有詳細資料:窩格羅如何製造,如何達到近乎無限的信息存儲,如何汲取環境能
量而達到永生,外人如何與它進行“活”的交流,等等。不用說,這些內容對他
極具誘惑力,他只要走進去隨便翻看一下,就能讓海人實現幾十萬年甚至幾百萬
年的進步。有了這些科技進步,海人何止於當地球的主人,即使當銀河系的主人
也綽綽有餘……
打住。你這個瘟神,改不了自己的本性麼?他在心中惡狠狠咒罵自己。蘇蘇、
索朗月和覃良笛的目光都在冥冥中溫柔地看著他,但他覺得三雙目光是六把赤紅
的劍,目光所罩之處滋滋地冒著青煙,而他心甘情願地忍受著這樣的燒烤,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