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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姆斯菲爾想,她肯定已經籌謀很久,連技術細節都考慮到了。也許,在她
進行第一代受精卵的人工授精時就已經開始籌劃此事,他不禁對這位瘦小的女人
有一種隱隱的畏懼感。沉思良久,他半開玩笑地說:“我可沒有做好思想準備,
來認養這樣的異類兒女。”
覃良笛很快地說:“他們不是異類,是人類的嫡系後代。人類中有不少怪胎,
有長尾巴的,渾身長毛的,連體的,他們的‘異己性’不亞於長腳蹼的後代吧,
可是他們照樣是父母的親親熱熱的小寶貝。關鍵是他們仍將傳承人類的文化,這
才是最重要的物種特性。”
拉姆斯菲爾辯不過她,在她犀利的思想面前,他搜盡枯腸也找不出反駁的理
由。也許她是對的,也許自己的抵拒只是前朝遺老的慣性。他努力想把這個話題
變輕鬆一些,笑著說:“覃良笛女士,你遽然提出這麼一個主張,不會逼著我今
天就給你做出答覆吧。”
覃良笛笑了:“當然,當然。不過我會經常來逼你的,或者你被我說服,或
者你說服我。我不想有第三種選擇。”
五個女人的腹部越來越凸出,發育完全正常,馬上會有20個女嬰加入到這個
族群中了。族內的男人們不管是不是血緣上的父親,都顯得十分喜悅,努力為五
個女人尋找可口的食物。不過,他們的身體也越來越衰弱了。
孕婦們都有好胃口,當然包括覃良笛,但她卻悄悄改變了食譜,她現在只吃
海產品:海魚或海帶、紫菜、海菠菜等。拉姆斯菲爾知道她是什麼用意,他暗暗
佩服(多少也有點畏懼)這個女人堅韌的意志。在孕期的幾個月中,覃良笛更頻
繁地同拉姆斯菲爾“幽會”,鍥而不捨地勸說著,終於讓拉姆斯菲爾從心底里接
受了她的主張。不過他們暫時瞞著大家。
10個月後,20個女嬰相繼出生,並全部存活,地下室里一片嬰兒的啼哭。餵
養這些嬰兒可是件比推西西弗斯的石頭更難的工作,畢竟女人都只有兩個乳房而
不是四個,何況珍妮特還沒有乳汁。也就是說,至少有12個嬰兒沒有奶吃。不過
這沒有難倒他們,有20個男人充當了保姆,用史前社會留下的過期奶粉來餵這些
飢饞的小傢伙們。所幸她們都發育良好,哭聲少了,那些小面孔上開始漾出微笑,
而且開始能認出她們的男媽媽和女媽媽了。這讓所有男人都忘記了自身的病痛。
在最小的一個女嬰過了周月之後,拉姆斯菲爾召開了全族代表會,134 名代
表聚在這間地下金庫中。覃良笛向大會提交了她的提案,她和拉姆斯菲爾已經預
料到會有強烈的反對,做好了思想準備。但即使如此,他們也沒料到反對的激烈
程度。全體代表同聲反對,沒有贊成的,一個也沒有。張根柱直率地說:“你們
是不是瘋了?覃良笛你一定是瘋了!讓我們辛辛苦苦去撫育那樣的小雜種?”
喬塔斯向來是惟艇長馬頭之所瞻,但這回他也成了反對派:“拉姆斯菲爾,
覃,這是不許可的,上帝不許可的。”
珍妮特抱著一個女嬰,舉到覃良笛面前。她以65歲的年紀生了四個孩子,身
體變得很衰弱。她難過地說:“覃,不要受撒旦的誘惑。看看這些孩子吧,你提
出的主張對得起這些孩子嗎?”
兩人苦口婆心地解釋,覃良笛講到幅射的累積效應,講到現在男人們日益衰
弱的身體狀況,講到海洋是地球上唯一保存良好的生態系統。她動情地說:“我
們孕育了這些後代,可是她們終究要面對幅射啊。
那對她們不是太殘忍了嗎?“
但不管怎樣說,所有人堅決反對這個主張。拉姆斯菲爾和覃良笛只好遵從多
數人的意見。一切照原樣進行。第一批女嬰出生六個月後,所有的女人又都植入
了第二代的受精卵,是覃良笛的助手做的手術。她挑選了一個男助手,耐心傳授
了所有的技藝。覃良笛本人也做了植入術,沒人料到她這次是虛晃一槍,沒有真
正懷孕。
不久,拉姆斯菲爾說身體不好,將族長的職務暫時轉移給喬塔斯。這個小小
的人類社會仍正常運轉著。
但三個月之後,拉姆斯菲爾和覃良笛突然失蹤了。
4 他們乘一艘機帆船來到遠離大陸的南太平洋的土阿莫土群島。船上沒有帶
任何與生活有關的物品,因為他們已經下定決心,要像一個海島土人那樣生活。
但船上帶了做基因手術所必需的所有設備:柴油發電機組、顯微鏡、腹腔鏡、針
狀吸管、顯微注射儀、離心機,還有一些必要的藥品,如絨毛膜促性腺激素、麻
醉劑等。最重要的東西是一件冷凍箱,裡面裝著覃良笛悄悄採集的200 個健康男
人的精子,還有四個女人的卵子。她曾對四個女人(包括她自己)注射了絨毛膜
促性腺激素,促使她們超數排卵,這樣,她共採集到了近100 個卵子。這些事都
是悄悄乾的,沒有讓當事人知情,所以覃良笛總覺得心中愧疚。但這是沒法子的
事,只有從權了。要想建立一個海人社會,當然不能只繁衍拉姆斯菲爾和覃良笛
的後代——那樣的話,他們的後代如何婚配?可以自我慰解的是,他們並不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