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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爹的辛苦比,我還真不算什麼。現在有路,有客棧,天下也太平。容易多了。」趙謙感嘆道。和他以前的從軍經歷相比,現在的道路真是暢通無阻。
秦玉貞沒有對此做評價,趙嘉仁那些銘記史冊的遠征,是不會記錄作為軍屬聯合會會長秦玉貞的辛勞。那些聯合會成員的丈夫們在外作戰,女人們個個無比擔心。這些壓力都得由秦玉貞想辦法化解。好不容易解決了這些事情,秦玉貞回到家,面對三個跑過來的娃,只感覺心力交瘁。
別人的丈夫在外作戰,秦玉貞的丈夫也沒有躲在安全的後方和秦玉貞一起享受太平。依照趙嘉仁的秉性,他會站在陣頭,讓所有軍人只看到他的後背。想到這些,當時的秦玉貞只恐懼、無助、失落。種種情緒都在折磨著她。如果可能的話,秦玉貞再也不要想起那時候的感覺。
所以她換了個話題,「你今天來又想問你爹點什麼?」
「娘……你見過做壞事,卻不是對某個人。誰當時在那個位置上,他就要動誰。」趙謙說道。
本以為是多大點事,卻沒想到只是兒子見到這類人。秦玉貞應道:「見過。」
趙謙有點遲疑的問:「你覺得能用好壞來評價這些人麼?」
「好壞是個人的看法。你在戰場上奮勇殺敵,戰友們定然覺得你是個好人,敵人對你恨之入骨。這就看你自己的立場。」秦玉貞爽快的給了答案。從嫁給趙嘉仁那天開始,她就有點明白『如今方知我是我』是個啥意思。
如果沒有堅定自我立場的態度,秦玉貞覺得沒辦法在趙嘉仁身邊待下去。趙嘉仁對敵人沒有絲毫的寬容,成為他的敵人,就只有和趙嘉仁生死相搏。不管要付出如何代價,趙嘉仁都會想方設法消滅敵人。然而這個態度卻符合了當下時代,在數千萬的屍體上,趙嘉仁終於結束了大宋三百多年的外患。
趙謙可沒有老娘的感觸,他問道:「如果我覺得那個壞人和我立場一樣呢?」
「呵呵。」秦玉貞輕笑一聲卻沒立刻回答。自己的長子實在是不可愛,若是次子趙遜和女兒趙若水,他們就沒有如此煩惱。立場一樣的人,那就想辦法讓他們屈服於權力之下不就好了。那些人只要不敢再得罪趙謙,不也是挺好用的人麼。
對於這麼不可愛的兒子,秦玉貞覺得晾他一下。秦玉貞真希望趙謙能別再一味的學他老爹趙嘉仁。秦玉貞知道趙嘉仁沒有私敵,對於普通人來講,這是一個非常不得了的心胸和心境。但是官家這個地位本身就不是給普通人去坐的位置,趙謙自己想靠模仿來解決問題,未免太自以為是。
趙謙見老娘不吭聲,忍不住又說道:「我也很想不在乎那個人,他所說的也有道理。現在文官覺得軍方權力太大,所以想讓軍方讓出權力。但是我爹不僅掌握著丞相的大權,更掌握著軍隊大權。現在他讓文天祥代理丞相,以後可能會恢復丞相。可我爹立下的制度中,國防與外交大權歸官家所有。這太尉的權力絕不會讓出去。文官們說投鼠忌器,就是擔心軍方拉虎皮當大旗,說文官們反對軍方,就是反對官家。他們用這個理由給自己做辯解,我雖然氣他們所做的破事,卻發覺我若是易地而處,竟然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對兒子的想法,秦玉貞實在是忍不住,還是開口了,「你不要總是想明白別人怎麼想。這等事情你爹也許能做到,但是你爹不會做事的時候去先這麼想。常人的想法,常人自己都不知道。他們只是當時因為某些刺激,就有了反應。至於事後,你也不要去想。你可以直接去問。你才是做最後決定的那個人,他們不是。只要你能做他們的主,他們自己就得說出來他們的想法。想有什麼用!」
趙謙最初聽的有點懵,聽到最後,卻猛的豁然開朗。正如老娘所言,在趙謙能決定王全樂知府命運的時候,王知府就跑來說了真心話。如果趙謙沒這個權力,王全樂又何必說這些。
權力,一切的關鍵都是在權力握在誰的手中。
第089章 三打(二)
「下雪了。」趙謙帶著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歡喜對老娘說道。
秦玉貞站起身,靠在暖氣邊,看著飄揚窗外飄灑的雪花。過了一會兒,她嘆道:「你爹今天只怕會回來的很晚。你在這裡吃了晚飯再走吧。」
「若是爹不回來。我就先走了。」趙謙應道。
「哼!不可愛。」面對窗戶,秦玉貞淡然說道。說一出口,她覺得自己的語氣貌似很像陳太后。體會到婆婆的心情並沒有讓秦玉貞並不高興,她只是感覺到遺憾,和陳太后當年一樣的遺憾。
覺得老娘不高興,趙謙連忙說道:「娘,我留下吃飯好了。」
「不,你回去吧。你家裡人還等著你吃飯呢。」秦玉貞說完,轉身就離開了會客廳。上到二樓的臥室,她也不點燈,靠著窗邊的暖氣旁,看著自己的兒子出到院裡,上了馬,在雪中遠去。
突然間,秦玉貞鼻子發酸,悲從中來。
陳太后三個兒子裡面,長子趙嘉信不太愛說話,穩重卻略顯木訥。這麼一個兒子在飯桌上會讓老娘放心,卻沒辦法開心。
幼子趙嘉仁天縱之才,他所創造出的功業遠超一位母親能夠想像到的功業的極限。如果趙嘉仁出生前有人向陳太后預言,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將有如此能耐。這個算命的絕不會得到獎賞,陳太后不讓人立刻攆走算命先生就算她非常有雅量。沒有一位母親會期待她的兒子在未來幾十年中,冒著零下十幾度的嚴寒,頂著四十度的高溫,帶領軍隊飢一頓飽一頓的穿行在高山、叢林、原野、沼澤,跨過長江、改道黃河、行舟海上,與兇惡的敵人浴血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