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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局面,馬慶昌只覺得心灰意冷。他希望能夠化解此次危機,然而化解危機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得給大宋官府一個交代。莊子裡面的人也想化解這次危機,他們認為化解的標準就是之前的事情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消失,就跟沒發生過一樣。
帶著絕望,馬慶昌再次開口,「若是按你們所講,你們覺得要怎麼才好。」
覺得馬慶昌是要服軟,白清泉語氣中帶著愣頭青的嘲諷,「馬爸爸,莊子裡的糧食一直都是你賣的。這些年你可沒少賺錢吧,到之後你問我們怎麼辦才好。我們可都指望你把官府弄好,不要來莊子這邊。」
這話只戳到了馬慶昌的要害,讓馬慶昌本就絕望的心情如同墜落深淵。他在官場上混了這麼久,對於大宋官場非常了解。之前他所做的一切都保證莊子不納稅,還占了好地,趕走了漢人村落。若是沒有馬慶昌,官府怎麼會對這樣的大動靜視若無睹。現在白清泉的要求已經遠遠超出馬慶昌的極限,這幫人以為馬慶昌是洛陽的土皇帝不成?
既然做不到,馬慶昌乾脆一言不發。如果莊子裡的所有人都如此,馬慶昌大概只能回洛陽,避免親眼看到莊子破滅的結局。
眾人本以為馬慶昌會說點啥,看到馬慶昌保持沉默,大家以為馬慶昌準備說出點石破天驚的話,也都等著。沉默,沉默,沉默,沉默。真神教禮堂裡面就陷入了沉默。
白清泉最後忍不住,又開口問道:「馬爸爸,你就不說點什麼。」
馬慶昌微微搖頭,他無話可說。
看到自己竟然壓倒了以前仿佛根本不能挑戰的馬爸爸,白清泉臉上露出了笑容。那是混合了自豪和不太自信的笑容。初次成功挑戰了權威之後,白清泉說道:「我等莊子乃是我們的。哪裡輪的上官府說什麼。我去過城裡,官府不是說要讓百姓過好日子麼,既然如此,他們就不該來我們這裡。他們不來,我們自然過好日子。」
馬慶昌心中苦笑,臉上則是波瀾不驚。這話說的讓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這仿佛遵守官府訓令的話就是屁話。官府要讓百姓過好日子,那是在官府治理下的好日子,官府要做百姓的主。現在這幫人似是而非的話,則是想讓做了官府的主。這點簡單的思辨,在官府的學習會上早就講的清楚,這幫人現在玩弄如此把戲,真的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官府在學習會上明明白白的下了訓令,對這種『畫地為牢的封建勢力』必須毫不留情的嚴厲打擊!
見馬慶昌一副聆聽的模樣,白清泉帶著興奮的表情舔了舔嘴唇。以前他敢如此發言,必然遭到老傢伙們的呵斥,不會給他說道如此地步的機會。此次能夠公開把自己的想法講完,還能讓老傢伙們聆聽,真是做夢都想不到的局面。
就在他不知道接下來該說官府還是說莊裡的時候,年輕一輩的人中有人問道:「白哥,官府真的這麼講過?」
白清泉條件反射般挺起胸,大聲答道:「當然了,我在城裡,就見城裡的牆上寫了這樣的標語。若是他們沒說過,誰能貼這樣的標語。」
那位發言的年輕一輩繼續激動的問:「若是如此,那收稅的人怎麼會到咱們莊子來?」
白清泉登時回答不上來,這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問題讓他陷入了小小的混亂之中。想了一陣,白清泉才說道:「官府收稅的人都是壞蛋。以前他們不也經常到村里索要財物麼。但是咱們是真神教的回回,是被朝廷知道的,他們之後不也不再來了。」
馬慶昌別過頭,他本以為自己會憤怒,卻發現自己的情緒中只有滑稽。當年蒙古人統治淮河以北,對於漢人各種歧視。只要是漢人,都得承擔起各種苛捐雜稅,還要服徭役。曾經有一次,傳說在洛陽周邊有銀礦,結果洛陽的官吏逼著各村都要出動人手,前去採礦。
現在的大宋趙官家發過好多學習文件,要求各地官府不要免費逼迫民眾參與各種以訛傳訛的行動,大規模動員限於興修水利和修路。而趙官家只統治了洛陽十來年,更早的幾十年中,蒙古人聽風就是雨,各級官員則是變本加厲。百姓們得自帶乾糧參加種種官府要求的行動。很多家庭就這麼破滅了。
大元分為三等人,蒙古人是一等人,這個根本不可能加入。馬慶昌所在的村落為了避免如此局面,就花了錢,說動了真神教的大頭目,集體加入真神教,通過了蒙古朝廷的認證。二等的色目和回回雖然也是一等人的奴隸和下人,卻不再是三等漢人。有了朝廷認證,二等回回就可以避免許多騷擾。
甚至面對騷擾,還能聚眾反抗一下。官府其實不缺乏這麼一個莊子的人力,如果逼迫二等人過審,他們也擔心出什麼問題。莊子就靠了身份和鬥爭的手段保了幾十平安。
現在大元已經變成過去,現在當政的朝廷是大宋朝廷。這幫年輕小子們卻還死抱舊黃曆。真的是不知今夕是何年。不,這幫人就是刻舟求劍!
「白哥,那咱們接下來怎麼辦?」刻舟求劍的年輕一輩後生並沒有能理解到世界的變化,他們興奮的跟著白清泉的思路走。
白清泉其實也不知道接下來怎麼辦,不過上次能打走稅務局的人,這也是經驗。他心一橫,大聲說道:「我從洛陽城回來,那城裡根本沒有幾個兵。城牆也沒人修理,破破爛爛。官府的人若是再來,咱們先和他們講道理。若是道理講不通,就把他們打跑,就跟咱們打跑周圍漢人一樣。那些人若是不好好聽話,咱們就拉起人馬,奪了洛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