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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趙知拙連笑都笑不出來。這的確是他心中最大的心病,被如此赤裸的揭發出來,仿佛沒穿啥衣服就被拽到光天化日之下,真是要多彆扭就有多別捏。
對自己丈夫的心胸氣量,趙夫人已經懶得再說啥。趙夫人覺得趙知拙才學智力都不錯,可他並沒有具備與才學智力匹配的擔當。更具體的說,趙知拙很害怕別人對他的否定。所以他很容易就生出奇妙的想像,好像沒人說,事情就不存在。
可殘酷的現實並沒有因為趙知拙不講就變得不存在,臨安主弱臣強的局面是如此明顯,雖然趙嘉仁只是個宗室子弟,楊太后與小官家自始至終也並非眾望所歸者。在這種時候,身為父母的人當然沒必要通過刻意張揚去引發別人的反感,可親爹娘難倒不該自然而然的站在自家兒子的立場上麼?
不再搭理被各種莫名恐慌纏繞的丈夫,趙夫人換完衣服之後扛起鋤頭就去了溫室。最後幾個自然環境下生長的番茄已經熟透,今天就該採摘,之後就需要關上溫室的玻璃窗來保持溫室內適合蔬菜植物生長的溫度。
正如趙夫人所料,臨安有不少願意保持當下局面的人。趙太尉一連串勝利讓這些人都被震動,一上朝,便有啟奏楊太后,「太后,聽聞趙太尉已經收復洛陽,在鞏縣的皇陵已經奪還。請太后當立刻遣使前往祭奠。」
聽了這個建議,楊太后開口說道:「熊尚書。」
「臣在。」熊裳立刻回答。
「哀家命你馬上準備前去祭奠之事。」楊太后命道。
熊裳眼前一亮,連忙應道:「遵旨。」
楊太后又補充道:「此乃趙氏祭奠,當派遣趙氏中輩分高者前往。另外,要昭告天下,並在大宋各報上登文。既然已經奪還鞏縣,就當重新設置守陵者。」
「遵旨!」熊裳連忙回應。外面不敢表露出來,熊裳心中非常欣喜。楊太后這個應對大概能打滿分。以官家旨意搞這麼一次祭奠本就是應該做的。找趙氏宗親裡頭輩分高的前去祭奠,就能壓住趙嘉仁,設置守陵者更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若是趙太尉大舉祭奠北宋皇陵的消息傳回來,而太后根本沒有反應,那就不光是太尉露臉,而是官家失德。連基本的孝心都沒有,這種官家誰會擁戴。
當然,這些最基本的思路只是在熊裳腦海里一閃而過。他現在真正關心的乃是誰給楊太后出的這些主意。以楊太后之前表現出來的能力,熊裳並不相信楊太后能夠靠自己做出如此精準的判斷。肯定不是張世傑那個武人,前天和昨天給太后說書的人是誰呢?
熊裳正在盤算,就聽楊太后繼續說道:「諸位愛卿。哀家聽聞現在為考制科辦的學校,孩童七歲便要上學,在學校教室裡面都貼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標語,民間百姓尚且如此,皇家自然不能故步自封。哀家要讓官家讀書。卻不知該怎麼選老師。」
朝堂上先是一陣沉默,接著就熱鬧起來。給太子請老師已經是大事,給官家請老師更大了好幾倍。現實點說,官家見到老師得跪。被責罰之後得忍著。
一定有高人在背後指點太后!在一片嘈雜聲中,熊裳無比清醒的做出了判斷。如果真的有人想讓太后與官家示弱的話,那接下來……
在一片嘈雜聲中,楊太后說道:「當下大宋以賢明論,莫過於太尉。哀家想請太尉為帝師,卻不知諸位愛卿怎麼看。」
此言一出,本來還算熱鬧的朝堂頃刻冷場。楊太后看著下面的群臣露出各種表情,有震驚、不解、理解、支持、反對等等,她就覺得心臟繼續撲通撲通的亂跳。
散朝之後,徐遠志本想趕回戶部趕緊工作。此次戰爭已經消耗了數量巨大的物資,而且明顯還要消耗數量更加巨大的物資,戶部的壓力非常非常大。然而他的師侄司馬考卻在外面擠進徐遠志乘坐的驢車,就見司馬考很是著急地問道:「師叔,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
「太后學聰明了唄。」徐遠志答道。他當然知道自家師侄的政治派系與政治理念,以司馬考為代表的這些人大概期待明天趙嘉仁就能黃袍加身。如果真的出現了這樣的大宋內部慘烈鬥爭的局面,徐遠志覺得自己應該不會反對,卻也一定不會熱情洋溢的支持。
「學聰明了?」司馬考重複了一下師叔的話,必須得說,徐遠志的語氣裡面頗有調侃的味道。正是這種調侃讓司馬考沒辦法立刻理解師叔的意思。等他想明白之後,便怒道:「便是裝可憐而已。」
「那又如何?」徐遠志笑道。
司馬考暫時不說話了。太后擺出這樣的低姿態,司馬考的確拿太后沒辦法。甚至是趙太尉大概除了直接威逼太后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現任的宰執當然不可能當官家的老師,但是公開做出這樣的表示就代表楊太后服軟的態度。
「太后這是想把太尉拖下水啊。」司馬考恨恨地說道。之前有段時間裡面,楊太后曾經試圖與趙太尉硬碰硬,當時司馬考已經覺得非常可恨,現在的楊太后讓司馬考覺得更可恨!
見自己的師侄完全變成抱怨,徐遠志也不想在此事上奉陪。他說道:「難倒只許你等想方設法將太尉扶上位,就不許太后用盡心思把太尉拖下水?你若是只想談這些,便下車去吧。」
司馬考知道自家師叔的態度。大部分支持趙太尉的進士們基本都是這麼一個態度,在當年蒙古軍眼瞅著就要滅掉大宋的時候,他們都急切的期盼一個強力的大宋領導者與守護者。現在趙太尉不僅把蒙古軍攆走,更開始反攻蒙古,外部壓力降低到可以忽略不計,這幫人對趙太尉的支持度也隨之大大降低。弄得司馬考簡直想用忘恩負義來形容這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