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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這隻宋理宗嘎巴拉碗雖然是諸多影碗之一,在仁波切眼中也有極大神聖性。可假貨畢竟是假貨,郝仁萬戶對真貨尚且生不出絲毫的神聖感,就更不用說假貨。當那些當地的蒙古貴人們認真的跟著仁波切祈禱之際,郝仁萬戶甚至偷偷用手掩住嘴,打了個哈欠。
好不容易等到法事結束,郝仁萬戶從帳篷里出來,大大伸了個懶腰。就在那一瞬間,他看到了一個身影。儘管那個人很注意讓自己看著並不醒目,郝仁萬戶依舊注意到了那人。看似很隨便的叫過部下,吩咐了幾句。郝仁萬戶隨即自自然然向自己的衛隊方向走去。
沒多久,營地里突然亂了起來。郝仁萬戶的衛隊開始在這個臨時聚集地對幾個人圍追堵截。那幾個人並沒有束手待斃,而是開始逃命。這裡畢竟是郝仁萬戶的地盤,又是準備充分,逃脫者沒多久便被抓住,送到了郝仁萬戶面前。
郝仁對其中一個傢伙笑道:「在德州一別,也有好些年。沒想到大師還是如此健康。」
那人見郝仁竟然認出自己,乾脆就挺直了身體,爽快地笑道:「願上帝保佑您,尊貴的殿下。卻不知道殿下還需要買十字架麼。」
郝仁聽了這話,忍不住哈哈大笑。對面這人現在穿的和普通牧民沒啥區別,但是幾年前在大都的時候可是穿了十字教的僧袍,身上掛滿了各種十字架,在街頭銷售。
……新鮮出爐的掐絲琺瑯十字架,燙手的,仁波切開過光。大家看這個十字架,八心八箭紅寶石通透,自磨拋光,上口帶三聲道鷹犬哨,你按下寶石下面還彈出彈簧刀的……
記憶深處還能隱約想起這位教士在大都街頭的吆喝聲,郝仁甚至覺得懷念。那是個再也回不來的時代,大元的光榮在那時候達到了頂點。隨著宋軍北上,蒙古人不得不退出大都。而郝仁與這位教士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德州,這位十字教的教士用藏在十字架裡面的彈簧刀殺了郝仁的侍衛。
「殿下,如果我沒想錯,你大概是想殺了我吧。」教士這次非常正經。
「嗯。」郝仁萬戶點頭表示贊同。
「如果我用情報換性命呢。」
「想得倒美。」
「殿下,我們有緣。在大都,在德州,在這裡,我們在命運的巨大變動的時候都會相聚,其實我得知竟然是要來這裡的時候,也很感慨。所以殿下何不饒過我,也許我們還能有下次相見。」
聽著這位教士鎮定自若的話,郝仁萬戶思忖片刻,這才答道:「你的臉皮到底有多厚。」
「這都是上帝的安排。所以我當然不用有什麼羞恥。但是對於殿下,你就不想知道在巴格達的忽里台大會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郝仁的眼睛微微眯縫起來,這句話擊中了郝仁的要害。這次忽里台大會上,一眾蒙古貴人共同推舉了忽必烈大汗做蒙古大汗。除此之外,郝仁竟然不知道任何其他消息。在郝仁看來,這並不正常。如果這是正常的,那隻意味著郝仁已經被排除在忽必烈的親信範圍之外。
「你到過忽里台大會?」郝仁問。
「我本就是窩闊台汗的臣下,被派去大都打探消息。現在當然還是窩闊台汗的臣子。」
「可你為何要去德州?」
「那時候窩闊台大汗還在與忽必烈大汗爭奪大汗地位,聯絡宋人看著也許對窩闊台大汗有好處。」教士並不做絲毫隱瞞。
「那……你為何要來這裡?」
「因為窩闊台汗若是想恢復窩闊台汗國汗王的地位,那就一定得想辦法讓殿下離開。所以我才被派來,卻沒想到殿下竟然還記得我。」
「……忽里台大會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殿下,咱們還是找個更安靜的場所談吧。」
「不用,就在這裡。這裡都是我信得過的人。」郝仁並不想讓對面的教士主導局面。
「如果殿下不在意,我當然不在意。這次忽里台大會上,忽必烈大汗向黃金家族的四大汗國的汗王保證,他一定會保證他們的子孫代代當上大汗。所以忽里台大會從原來不定期開,變成兩年一開。而且四大汗國也需要在巴格達留下代表,在忽里台大會不召開的時候商議處置大事。」
郝仁聽了之後真的是大驚,這麼巨大的變化等於是改變了整個蒙古的局面,而且一個教士根本講不出這樣的制度設計。也就是說,郝仁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已經被排除在忽必烈的核心圈子之外。
教士則繼續講述著消息。忽必烈改變了忽里台大會的結構之後,四大汗國的繼承就變成了上一任大汗決定下一任大汗的人選。忽里台大會就是執行大汗意願與遺願的機構。同樣,大汗也不能插手各個汗國的繼承,忽里台大會同樣執行汗王們的意願與遺願。
「……所以察合台汗國與窩闊台汗國都提出要求,要大汗解決殿下。」教士最後講出了核心要點。
郝仁知道自己當年給了窩闊台汗國與察合台汗國沉重打擊,統治這兩個汗國的黃金家族首領被抓,送去大都之後被忽必烈下令處死。所以郝仁成為窩闊台汗國與察合台汗國的眼中釘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更何況郝仁現在就駐紮在這兩個汗國的地盤上,如果郝仁不動,兩個汗國就如同脖子被架在郝仁的刀口下,根本沒辦法做自家的主。
「你說的可是真的?」明知道這個問法很扯淡,郝仁還是忍不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