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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嘉仁大步走進了賈似道的居住,這是官府提供給路過的高級別官員住處。一進燈火通明的客廳,就聞到菊蚊香的味道,賈似道也已經在裡面等待。這算是很高的級別禮遇,哪怕是在自己家,地位尊崇的主人也很少主動等候客人。對於一般的客人,都是客人在接見場所被安頓好之後,主人才在僕役隨從的引領下登場。
客廳裡面只有賈似道一人,僕人請趙嘉仁進去之後就退了下去。趙嘉仁其實有些肚餓,看到桌上好幾個菜,更加餓了。然而賈似道這架勢明顯是要談事。趙嘉仁心裏面告誡自己,不要吃得太狼吞虎咽。
見到趙嘉仁的表現,賈似道笑了起來,「哈哈。嘉仁,我們兩家本就是世交,你站的如此筆直,又偷偷吞口水。也未免太外氣。」
趙嘉仁聽了這話,也不再客氣。坐下之後告聲罪,操起筷子就夾了一大塊魚塞進嘴裡。咽下魚,又夾了一大塊炒雞蛋繼續吃。賈似道毫不在意,趙嘉仁這兩天整日在江上奮戰,若是不餓才奇怪。他給兩人倒上酒,自己慢慢吃草的同時淺酌慢飲。
一通猛塞之後,趙嘉仁覺得心裡在那麼餓得慌。端起茶杯灌了兩口,他問賈似道:「賈公,不知叫我來有何吩咐。」
賈似道端著酒杯,滿懷心事地說道:「今日鄂州城內派出船隻。我明日就要進城,須得你送我。」
白天的時候趙嘉仁的確接到了兩艘從鄂州水門開出來的船隻。自打一個多月前前蒙古水軍擊敗大宋水軍繳獲了大批船隻之後,鄂州水軍就縮在城內不敢出來。見到趙嘉仁接連幾天橫掃蒙古水軍,江面上沒了蒙古戰船,鄂州水軍終於敢派出船隻到江對岸的漢陽城。趙嘉仁沒想到來的船隻居然是請賈似道進鄂州的。
「嘉仁,無必救之兵,無必守之城。保住水路,鄂州城內才會心安。這件重任就交給你了。」賈似道說這話的時候憂心忡忡,看得出他內心壓力很大。
沒等趙嘉仁出言勸道,賈似道突然長長嘆口氣,整個人猛然就變得有了銳氣,「自古艱難唯一死,此次到了報效國家之時。我卻瞻前顧後,實在是自討苦吃。」
喂喂!你不要變化這麼大好不好!趙嘉仁心裏面暗自腹誹一下,但是他完全能理解賈似道的反應。趙嘉仁能有今日的大勝,是他幾年來苦心孤詣刻苦準備的結果。每一艘船,每一名戰士,每一門火炮,趙嘉仁都瞭然於胸。可賈似道就沒有如此條件,頂著樞密使的頭銜,承擔京西、湖南、北、四川宣撫大使的重任,而賈似道的手下基本都是不認識的人,很多人都是現在才見了第一面。若是心裡有譜才是怪事。
沒等趙嘉仁想出鼓勵賈似道的話,卻見賈似道挪動起桌上的盤子碗筷。幾根筷子被擺成一個弧形,弧形左端的兩邊各放了一盤菜,弧形頂端靠右放了兩盤菜。擺完之後,賈似道問趙嘉仁,「嘉仁覺得這圖能看懂麼?」
趙嘉仁從左邊的炒雞蛋盤子裡夾了一筷子,然後說道:「這邊是漢陽與鄂州,那邊是江北的黃陂與陽邏堡。若是別人,要麼只放陽邏堡,要麼只放黃陂。大概不會覺得兩地相互關聯。」
被趙嘉仁不著痕跡的捧了一下,賈似道微微一笑,指著這個簡單的地形圖講道:「原本蒙古軍可以往來江上,隨心所欲。現在漢江在我手中,呂氏從重慶南下。上游已經無憂。現在嘉仁又能截斷大江,蒙古軍反倒成了自投羅網。他們渡江之時能帶多少糧草,若是再這麼頓兵野外,幾個月之後大概就只有等死。」
意氣風發的說了這些,賈似道停了下來。趙嘉仁幾年來都在考慮這等事,他很自然地問道:「既然賈公覺得蒙古軍想破鄂州以扭轉局面。為何賈公還要去鄂州。」
賈似道深深吸口氣,又平緩的吐出氣來。他目光堅定地說道:「鄂州絕不能有失。若是有失,鄂州不失,蒙古軍敗走只是早晚之事。鄂州若是失陷……」
說到這裡,賈似道又停頓下來。
趙嘉仁忍不住接著說道:「賈公,若是我堵住長江,蒙古軍狗急跳牆,只怕會猛攻鄂州。」
賈似道聽了之後沒有接腔,就在趙嘉仁覺得賈似道還會繼續沉默,卻聽賈似道開口了,「有我在鄂州,鄂州絕不會陷落!」話語裡的那股子氣勢讓趙嘉仁很熟悉,那是破釜沉舟的氣魄。趙嘉仁幾年來做了那麼多驚人的選擇,每次決斷之前他心裏面也是惴惴不安遲疑不決。可想到停步不前的結果,趙嘉仁就不得不用這種置生死於度外的氣魄逼著自己做出選擇。
既然賈似道已經有了如此覺悟,趙嘉仁呵呵一笑,坦然說道:「有賈公主持,鄂州定然安若磐石。可蒙古軍情急之下大概就會恐嚇賈公,說是若不讓他們北返,就要在江南西路與荊湖南路上縱兵燒殺。」
這次賈似道沒有立刻回答。他理解趙嘉仁的意思,在鄂州城外大概有十萬蒙古兵,如果這十萬人真的無法原路返回北方,而是破罐子破摔的在江南大肆殺戮,那真是非常恐怖的事情。思忖了好一陣,賈似道嘆口氣,「此時大概只能議和。」
一提議和,趙嘉仁心裏面就超級不爽。不過他雖然身體是個十九歲的少年,心智則大大勝過。從避免損失的角度來看,此時議和也不是錯誤選擇。大宋並沒有足夠的野戰軍和十萬蒙古軍在荊湖南路打野戰。
強忍著不爽,趙嘉仁說道:「賈公,此次若是議和。便讓蒙古寫下文書,我們大宋不割地,不稱臣,不歲貢。蒙古須得賠償我們白銀十萬兩。蒙古人大概不會履約,可我們絕不能失了道義。他們若是不答應,我們就和他們戰到底。這幫蒙古人帶過江的糧食能撐多久?兩個月,三個月?就算能撐半年,等到梅雨一來,這十萬蒙古軍水土不服,必然化作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