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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州通判侯畐在城頭看著這番舉動,有些感嘆地說道:「趙提點真是仁義。」
趙嘉仁正緊張的看著搬運工作,擔心李璮的部下干出什麼扯淡的舉動。冷不防聽到這話,趙嘉仁差點噎住氣。他扭頭看了看旁邊的侯畐通判,此時兩人身邊沒人挑燈,在黑夜中也看不到侯畐的表情。
既然無法從表情判斷,趙嘉仁只能靠語言進行溝通,「侯通判是在開玩笑麼?」
「呃?趙提點難倒不是有好生之德?」侯畐疑惑的問道。他是覺得趙嘉仁行這仁義之事,目的是為了讓對方知道大宋是仁義之邦,從而心生好感。
「我的部下沒訓練過夜戰。而且我們遠道而來,又戰了蒙古水軍,十分疲憊。這麼做的目的有兩個,爭取時間讓他們休息。」趙嘉仁說完之後忍不住扭頭向城下看了看。天色昏暗,又不敢點太多火把,只能見到城下有些影子。趙嘉仁的部下們吃了飯,正裹著棉被酣睡。
收回目光,趙嘉仁繼續說道:「另一個就是讓這些蒙古人收屍,他們反倒沒機會進行突襲。離天亮越近,我們守夜的人手就有越多時間修整。打仗,多一分力氣只怕都能有大用。」
通判侯畐聽了趙嘉仁的話後半晌不語,趙嘉仁看不到通判的表情,也懶得去了解侯通判的心思。就他白天守城的能耐,趙嘉仁對侯通判的能力已經沒什麼信心。不過通判已經乖乖交出指揮權,這屬於非常識大體的選擇。
蒙古兵終於將城下的那些屍體與傷者全部收走,等他們離開,趙嘉仁立刻派部隊抹黑下去設置絆索,並且掛上鈴鐺。如果蒙古兵傻乎乎的從這裡摸過來,大概能提供警報。除了白天的攻城之處,其他地方也要有警戒。
等處理完這些,趙嘉仁謝絕了侯畐請他去衙門休息的建議,自己裹了條棉被在城下與自己的部隊一起休息。這是戰爭,不管侯通判怎麼看待戰爭,趙嘉仁心中的戰爭是殘酷緊張,瀰漫著令人幾乎要窒息的嚴厲。失敗者要付出的是自己的生命。
即便如此,趙嘉仁還是一覺到天亮。經過充分的睡眠,趙嘉仁覺得精力充沛,連帶也有了勝利的信心。在上城指揮準備戰鬥的期間,趙嘉仁還在心裡把局面再梳理一下。
對面的蒙古國益都(山東)行省長官李璮是漢軍世侯出身,至少趙嘉仁初步設立的情報網提供的資料如此。蒙古國時期出於對金作戰和鞏固北方統治的需要,在北方原金朝統治區設立漢軍萬戶,任命漢地勢力較大的地主武裝頭目為萬戶,使其分統諸路。這些漢軍萬戶在向蒙古統治者履行納質、貢賦、從征等義務的條件下,可自治其轄境,統領兵民錢穀,並世襲其職,專制一方。
此時元朝還沒建立,蒙古國現任大汗蒙哥的金帳設在和田,距離山東有萬里之遙。蒙哥的弟弟忽必烈一度在河北建立起中土大帳,但是忽必烈遭到蒙哥猜忌,不得不從河北回到蒙哥身邊。這是趙嘉仁在後世知道的一些情報,除此之外,他對於山東的局面了解程度大概就是現在的都督李璮是金末山東軍閥李全之子。正大八年(1231年),李全死後,李璮襲為益都行省,擁兵自重。蒙古大汗蒙哥南下,李璮自然也需要盡漢軍世侯的義務,出兵跟隨。就現在的局面來看,李璮說動了蒙古大汗,他沒有派兵跟隨進蒙哥大汗攻四川,而是從山東發動進攻,對宋軍實施牽制。
幾個月前李璮的進攻無果,選擇撤兵。看得出李璮的情報網了解到夏貴與毛興帶他們部隊離開海州與漣水軍,就再次發兵前來攻打。如果不是趙嘉仁意外趕到,大概海州就失陷了。
正在城頭布置火炮與防禦體系,趙嘉仁的親隨提醒道:「提點,侯通判上城來了。」
趙嘉仁回頭看,就見通判侯畐帶了部下,挑著些肉食上了城頭。兩人也不寒暄,互道一句『辛苦了』,趙嘉仁就問道:「不知此時城內還有多少兵馬?」
「不到一千。」侯通判的聲音頗為苦澀。
趙嘉仁嘆口氣,也說不出什麼。他上次到海州的時候,夏貴帶著他的部下守海州,城內好歹有幾千人馬。趙嘉仁完全不用擔心海州城的防禦,只用在海上與蒙古水軍作戰。昨天他上城的時候就見到城頭根本沒多少宋軍,也不能說宋軍不盡力,幾百人守海州城可相當吃力。
海州城從秦朝時候開始建設,自秦漢以來一直是海、贛、沭、灌地區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素有「淮口巨鎮」、「東海名郡」、「淮海東來第一城」的美稱。若是個有城牆的小城,幾百人也能防禦。海州城這個規模,幾百人根本守不過來。
賈似道到底在做什麼?趙嘉仁雖然知道這也不是賈似道的鍋,身為兩淮安撫使,賈似道頂多是個軍區政委。依照大宋的制度,管理兩淮軍事的是兩淮制置使。可趙嘉仁心裏面還是忍不住抱怨,以賈似道的能耐,他總不至於沒有一點發言權。
不光是抱怨,趙嘉仁心裏面還有些不安。他此次前來海州原本是想打蒙古人的秋風,結果踩了蒙古軍的尾巴。依照制度,福建路安撫使突然出現福建路千里之外的兩淮,這可不好說明。他昨天已經派人趕緊去揚州與賈似道溝通,除了告訴賈似道他本來是到海州做生意,向山東販賣棉布之外,趙嘉仁還請賈似道幫忙遮掩。是賈似道請趙嘉仁到海州轉轉,這才偶遇蒙古進攻海州。但是賈似道到底會不會同意,趙嘉仁心裏面不敢盲目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