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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當官一任三年,我在福清也就是再待兩年。咱爹那時候也要磨勘。他若是去其他地方,你就跟他一起去。到新地方之後租幾百畝爛地,這菊花耐貧瘠。那時候你三年就能賺這一輩子吃不完的錢。若是咱爹去了臨安,你就在慶元府找些爛地種菊花,也一樣掙錢。」
聽了弟弟所描述的人生未來,趙嘉信情緒隨即變好了許多。考進士艱難,比考進士更艱難的則是幾年內乾乾淨淨賺取萬貫家財。有了這筆財富,進可以從容考進士,退也能當個富家翁。人生進退隨心所欲,進入美滋滋階段。
看到大哥被穩住,趙嘉仁心裡對大哥在生意上的幼稚暗自咋舌。大哥若是真的按照趙嘉仁所說的去做了,除了賠錢之外大概不會有別的可能。做生意需要許多環節,沒有上下游配套,任何看著美妙的生意都會變成無底深淵。當然,大哥沒有想通這些也不是壞事,滿心歡喜的大哥會死心塌地留在福清種花。
對於大哥滿心歡喜的啃起雞腿,趙嘉仁幾乎是視而不見。他已經在心裡放下大哥的事情,專心考慮起大宋的官僚們經營能力達到了何種程度。不知道現在的縣令李勇到底能認識到哪個層次。
第二天上午,趙嘉仁到了縣衙。此時李知縣正在緊張的準備到縣裡走走。見到趙嘉仁之後他立刻詢問起有關盜匪的事情。
趙嘉仁爽快地答道:「李知縣。我們都看過福建的局面,每年兩次……三次盜匪橫行期。第一次就是秋收之後,那時候家家戶戶有些餘糧。小盜匪們就不安分啦。第二次就是船隊南下之前,各地都在運貨。海上的大盜們就開始折騰。第三次就是整個農閒時節,各種盜匪都不安分,直到農民開始耕種才有所消退。」
李勇微微點頭。閒得慌!閒得慌!千百年來只要一閒,各種事情都出來了。只是在福建這種土地稀少的地方,想不閒也不容易。
「李知縣,我去我家吃過雞麼?」趙嘉仁繼續問。
這下李知縣的眉頭皺了起來。趙嘉仁很懂得怎麼占便宜,他家在縣城邊住,他就在山坡上背風的地方壘了個不算太小的石頭屋子,在裡面用糞便和草料什麼的漚肥,漚出來的那些東西用來養蚯蚓。
有了足夠的蚯蚓,趙嘉仁家的雞長得又快又大。趙嘉仁還會做『叫花雞』,用荷葉和泥封與香料處置雞,味道實在是鮮美。每次興致盎然的去趙嘉仁家,除了要吃雞之外,蛋花紫菜湯也是李勇極為喜歡的飯食。認識到自己口腹之慾的強大,李勇都忍不住產生出負罪感。
「我等不若在福清教授百姓們養蚯蚓,進而養雞。一來可以讓百姓吃的好些,二來百姓多些正事,鋌而走險的只怕也少些。」趙嘉仁率直地說道。
「趙縣尉真的捨得把自家的學問教給百姓?」李勇打趣的問。他對趙嘉仁這個建議倒是沒想太多。自打看了老師的信,又實際操作阻止趙嘉仁的考評。現在李勇不再有那麼多想法,單純靠他的能力阻擋不了趙嘉仁獲得『優』等考評。當下的關鍵是如何利用趙嘉仁。
趙嘉仁正色答道:「期待這等需要事前花很大力氣,辛苦很久後才能起效的事,往往是一廂情願。若是百姓真的想學,他們自然就會去學。若是他們不想學,教了之後也沒用。對於百姓來講,他們才不會做看不到好處的事情。」
李勇重重點頭,然後嘆道:「以前還有勸農使,專門勸告百姓重農桑。可到了本朝之後,勸農使逐漸式微,到現在已經不用這個差事。願意上進的自然上進,不願意上進的,怎麼勸都沒用。」
「另外,我大哥想試試在縣裡的公地上種種菊花。看看明年能不能拉出去賣點錢。我們到了福州,見到有人賣花茶。」趙嘉仁跟了一句。
李勇先是一愣,然後露出了『原來如此』的嘲諷表情。趙嘉仁臉上一副不為所動的表情,他繼續說道:「縣裡公地都是荒山。漚肥需要草,百姓們割了草,順道種點菊花。能成自然好,不成就不成。至少我大哥出錢,百姓多些收入,縣裡的盜匪也能少些。」
終於抓到了趙嘉仁的軟腳!李勇最初歡喜的想。正在想怎麼利用這個機會敲打一下趙嘉仁,李勇又覺得自己的衝動消退下去。不是他想放過趙嘉仁,而是磨勘實在是讓李勇有些吃不消。
大宋朝的磨勘不是玩笑,每地上一年的數據都會作為下一年的基數。特別是同一名官員的三年任期更是如此。去年的時候風調雨順,今年的日子看著也不錯。這對於官員的壓力反倒更大。若是想繼續考評優等,李勇就得拿出更『靚麗』的成績。不是嘴吹的那種,而是實際繳納的糧食與稅收都得提高才行。
為了政績刮地三尺的事情李勇也不敢幹,大宋朝分權非常厲害。每個官員都有自己的差事,考評官員的不是長官,而是吏部。李勇敢刮地三尺,趙嘉仁就有舉發的權力。舉發的時候根本不用讓李勇知道,在每年一評定的時候吏部會派人專門問這方面的問題。李勇對趙嘉仁捕盜可非常注意,只是因為趙嘉仁一直守法,他才沒有舉報的機會。若是敢有絲毫殺良冒功的行為,李勇就會毫不遲疑的舉報趙嘉仁。
這種舉報不僅是義務,還能在考評上加分。從各個角度來看,李勇都沒有為趙嘉仁文過飾非的理由。趙嘉仁對李勇也是如此。
進行了各種利益判斷,李勇問道:「你準備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