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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21世紀的人,趙嘉仁對分享食物沒有心理牴觸。他雖然很清楚『將欲取之,必先與之』的道理,和別人分享食物更多是他的一種習慣。更何況這是宋代,沒有家禽用疫苗或者抗菌素,沒有生鮮冰箱。雞一旦生病死去,那就是徹底的損失。在雞們活蹦亂跳的時候把它們烹調成美味吃進肚裡,對雙方都好。
而大哥趙嘉信一個宋朝人,也能做出這樣的抉擇。要麼趙嘉信心胸寬大,懂得待客之道。要麼就是趙嘉信懂得經營,知道想獲取農民的認可,需要先讓他們得到好處。
想到這裡,趙嘉仁笑道:「飲食者,天理也。我也喜歡有了飲食之後,和朋友們一起分而食之。孤單單的吃飯,很沒意思。」
聽了趙嘉仁的話,李勇點頭稱是,「的確如此。」不過稱讚完之後,李勇忍不住繼續說道:「只是我看趙縣尉所學的很多都不是理學。若是趙縣尉能專心理學,只怕成就會比現在大得多。」
趙嘉仁聽了這種理學信徒的話,忍不住乾笑幾聲。這時代流行的是程朱理學,其核心之一就是『存天理,滅人慾。』方才趙嘉仁所說的『飲食者,天理也。』就是朱熹對『存天理,滅人慾』的解釋。當然,朱熹對於『存天理,滅人慾』的解釋也不僅如此。
問:『飲食之間,孰為天理,孰為人慾?』曰:『飲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慾也。』
『飲食,天理也,山珍海味,人慾也,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人慾也。』
這些也是朱熹對於『存天理,滅人慾』的解釋。在朱熹這個時代,此種觀點也不能說全都是錯的。只是在趙嘉仁眼裡,朱熹所說的話就是不懂得現代科學的人才能說出的傻話。
趙嘉仁不想挑起矛盾衝突,所以他沒有去批評朱熹,「我在這裡先講,我並無和李縣令爭執的意思。我覺得我等考科舉之輩,求的就是當官,一展才華。而大宋磨勘嚴謹,層層皆需實績。若是不懂理學之外的事情,哪裡能脫穎而出呢。」
李勇原本因為老師劉黻的原因對趙嘉仁非常敵視,雙方現在能坐到一起喝酒聊天,固然因為趙嘉仁願意和大家分享食物,分享之時從無高高在上的意思,也沒有賣好的企圖。這種為人的作派實在是沒辦法讓人討厭。
另外一個重要原因則是趙嘉仁懂得如何實現政績。磨勘是很嚴酷的,縣令一任三年,任期結束之後都要調走。在人生地不熟的異地他鄉想干出實打實的成績來,靠理學根本沒用。
食物可以填飽飢餓的胃口,政績則是能夠讓大家的權力之旅得到強力推動。李勇一個三十歲的人,有著很強烈的食慾和權力欲。
面對趙嘉仁不那麼與理學牴觸的觀點,李勇心裏面不爽,卻也不去抨擊。李勇也是要面子的人,他的理學造詣未必比趙嘉仁深,在理學之外的造詣遠不如趙嘉仁。在這種情況下強詞奪理,除了自取其辱之外,貌似也沒有別的結果。李勇隨即說道:「趙縣尉,依照磨勘的規矩,你我二人後年元旦過完,就要準備回臨安。收購菊花之事不知道能否讓趙縣尉賺到錢?」
這話說的客氣,趙嘉仁笑道:「我能不能賺到錢姑且不論,我大哥給縣裡的稅金絕不會少一文。」
李勇連忙擺手,「唉……趙縣尉想的太多。你做事講信用,錢絕不會不到。我只是在想,以我的能耐,這一任之後大概還是要做流官。若是不在福建做官,而是到其他離這裡不太遠的地方,令兄可否到我那邊去種菊花。」
聽兩位官員講話,趙嘉信眉頭皺了起來。李勇在此次大規模種菊花的事情裡面沒有使絆子,卻也談不上真的出了多大力氣。眼看趙嘉仁和縣裡面有意種菊花的百姓談妥,趙嘉信對李勇此時厚著臉皮為他以後的官位做打算很是有些鄙視的。
趙嘉仁並沒有鄙視,他甚至有些欣喜。讓李勇這麼率直的表態並不容易。除非李勇明著用示好來麻痹趙嘉仁的警惕,準備背後下狠手。否則的話,李勇這麼講的意思就是他在嚴酷的官場現實面前屈服了,準備和趙嘉仁進行官商合作。
有了判斷,趙嘉仁當即笑道:「大話我不敢講。若是李縣令到了商旅不便之地為官,種菊花的事情就罷了。不過只要李兄真的有意合作,只要李兄能到水運方便的地方為官,我家一定派人去李兄履新之地種菊花。」
李勇先是一愣,隨即也釋然。若是被分到山高路險的地方為官,根本不用考慮運貨的事情。趙嘉仁要求的只是有方便的水路交通,這樣的要求無論如何都談不上苛刻。
只是趙嘉仁答應的這麼爽快,李勇反倒有些不安。這種菊花的聲音真的這麼好做麼?若是李勇到湖北路為官,水路倒是通暢。可趙嘉仁真的能到湖北收購菊花?李勇並不相信。
飯吃完,酒喝完。李勇告辭。等這位縣令走了,趙嘉信帶著嘲諷的語氣說道:「這位李縣令倒是所謀者遠。」
聽了大哥的抱怨,趙嘉仁微微一笑,「大哥,這位趙縣令需要我們相助,難倒我們不需要和更多人合作麼?那些權相們能權傾朝野,的確靠了門生故吏相助。不過能到臨安做官的門生故吏又能有多少。權相們真正依靠的還是為官之時結交的各路人物。大宋成為相公之人,在地方州府為官之時都名震天下。想名震天下,光是得罪人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