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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恭敬地將餐盤還給老人,老人接過餐盤然後順手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我問老人:“大叔,木勒維他現在在哪裡?”老人神情黯然地說:“在清真寺里安放著,下半夜的時候我們將舉行‘者那則’為他送行。”
“我能參加嗎?大叔!”我對老人說:“我想送木勒維最後一程。”老人略有遲疑但馬上又和藹地說:“當然可以,孩子!你是我們穆斯林的友好朋友!”“謝謝您大叔!”我輕聲說道。老人摸著我頭說:“真主保佑!真是個好孩子。我的名字叫作伊馬姆,你叫我伊馬姆大叔就好了。你呢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回答說:“伊馬姆大叔,我的名字叫作博特。不瞞您說,我是從距這不遠處的美軍基地來的,您不會因此而憎惡我吧?不過……”說到這我又繼續補充說道:“不過我們不來侵略阿富汗的,而是來打擊古里塔爾邪教武裝組織的,他們正在這裡秘密集結部隊,準備發起新一輪的恐怖戰爭。”伊馬姆大叔說:“不會,孩子!我當然不會憎惡你的,也不會憎惡美軍基地,我相信你們是為了打擊邪惡,為了維護和平與人權才來到這裡的,雖然這個過程中出現了一些醜惡的現象,但真主保佑,一切都過去了。”
“您是一位睿智的老人,伊馬姆大叔!”我對老人說道。伊馬姆大叔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
我想了想問道:“伊馬姆大叔,您知道白天裡交火的那些個暴徒都是些什麼人嗎?”伊馬姆大叔說:“他們都是一些毒販,不同的是,但他們之中有些人樂於接受古里塔爾組織的領導,享受著邪教組織給與他們的先進武器和資源支持;而有些人則堅決不能容忍邪教組織對純潔伊斯蘭教的染指,與他們勢不兩立。”
我點點頭,看著伊馬姆大叔。他接著說道:“你知道嗎孩子,我年輕時住在蘭迪·高圖鎮以種植鴉片為生。我們很貧窮,而種植鴉片是我們唯一的生計。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因為經常接觸外國商販我熟悉並掌握了英語。後來我在積攢了一些錢後舉家搬遷到了沃科·蘇里鎮,從此不再沾染毒品。可是……可是安拉沒有忘記我犯下的錯誤,我的兒子們後來迫於生活上的壓力又走上了種植邪片的老路,如今我的孫子也死了而且還死於毒販們的械鬥,這是真主安拉對我懲罰……”
伊馬姆大叔說著情緒變得略微有些激動。我勸說道:“伊馬姆大叔,您不要難過,我覺得你們並沒有什麼錯,你們種植鴉片和我家鄉的人們種麥子是一樣的,都只是為了生存。錯的是那些用鴉片作惡的人。我相信你們的真主不會怪罪你們的。”伊馬姆大叔說:“謝謝你孩子,我願意相信你的話,願真主保佑……”
“伊馬姆大叔?”我又問道:“這些毒販是哪的,都是本地人嗎?”伊馬姆大叔說:“他們全都來自於金新月地區,沃科·蘇里只是他們的一個毒品中轉站。”“金新月?”面對這樣一個陌生的地名,我反問伊馬姆大叔:“金新月是哪裡?”
伊馬姆大叔說:“我的家鄉蘭迪·高圖鎮就在金新月地區。金新月地處阿富汗、巴基斯坦和伊朗三國的交界地帶,因地域形狀近似一彎新月,又盛產利潤極高的毒品邪片,所以被人們稱為‘金新月’。那裡種植著一千多公頃的鴉片,每年都會有上百噸純度高達80%的優級鴉片穿過巴基斯坦、土耳其、塔基克斯坦等地運送到世界各地。現在那裡被古里塔爾組織牢牢控制著。”
“真是一個毒海惡巢……”我在心中暗罵,然後問伊馬姆大叔:“當地政府為什麼不對這一地區加強管制,取締邪片種植呢?”伊馬姆大叔說:“取締,政府怎麼會捨得呢,沒有鴉片政府將會損失多少財政收入,再有取締了鴉片種植人民又靠什麼生存呢……更重要的是,那裡現在被古里塔爾組織所控制,已經脫離了政府的管制。”
“是呀!”我無奈地搖搖頭。其實我心裡很明白,即使是在和平年代,政府也無法做到對該地區進行有效管理。這就像東南亞區的金三角一樣,多少年來又有哪個政府能夠去有效管理它。這其實是一種生存規則,你有活路也要允許別人有活路,只要那罪惡是在可控的範圍之內,那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大凡有一點辦法,誰又會去拿生命開玩笑呢。當然,這只是一種相好的看法。罪惡每時每刻都在發生,所以我們才要去不停地戰鬥。
午夜時分,我跟隨伊馬姆大叔來到清真寺。
我赤腳立於清真寺內,看著停放在木床上小穆勒維,心中儘是苦澀。
穆斯林主張喪事從簡,所以小穆勒維的“者那則”非常簡單,參加的人也非常少,只有四五個長者。
小穆勒維的身體是由伊馬姆大叔親自清洗的。水床的周邊擺著湯瓶、棉花、浴巾、盆和香料等物品。三位長者將小穆勒維從木床上輕輕移到水床上,並慢慢脫下他的衣服。伊馬姆大叔戴上白布手套,然後慢慢地仔細地開始清洗小穆勒維的雙手、口鼻、肘、腿、雙腳……伊馬姆大叔慢慢地擦洗著小穆勒維的身體,眼淚從他布滿溝壑的臉頰無聲的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