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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老兵
李安邦這個人我真是再熟悉不過了,因為在五年前我們就認識。他是個東北人,生在吉林長在吉林,個子不高不矮,體型不胖不瘦,言語不多不少,長相不俊不醜,是那種扔到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種人。可是這只是他給人的初始印象,只要你跟他一接觸,就會發現這個人真是太有個性了——倔強、執拗、遇事寧折不彎,骨子裡還帶著那麼一點桀驁不馴。但即便如此,此人在執行起命令來卻絕不打折扣,是那種部隊裡最喜歡的兵的類型。
李安邦比我入伍晚兩年,記得在我扛紅牌在新兵連裡帶新兵的時候,他是我排上的四班班長。當時我們倆的關係很好,有事沒事喜歡在一起聊聊天喝喝酒,甚至一起商量一下怎麼整整哪個不聽話的新兵蛋子。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關於他的記憶我已經很模糊了。
在新兵連結束以後,我去了特訓隊,李安邦也被派上了戰場,至此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李安邦英勇的戰鬥事跡有不少,但其中大多數是我從《聯軍一線報》上看到的。在我的記憶中,關於他的故事,令我最難忘的還是他在新兵連里跟新兵單挑的故事。
那個時候,在他們班上有一個*得不了的陝西藉的新兵,這個新兵叫什麼名字我忘記了,只記得此兵一家老小都是練家子。此兵,脾氣硬,身手好。在部隊裡,老兵們一般把這種有兩下子但又有些鳥性的新兵蛋子,喚作刺頭兒或者*貨。李安邦本身也是一個很*的人,恰好又給他分來了一個很*的兵。也正因為如此,圍繞他們倆的有趣的故事就一個接一個的發生了……
*新兵是四班言行最“散漫”的一個,可雖然如此,這小子卻在心裏面暗地使勁。所以平時看他吊兒郎當的,但真正比起武來卻一點也不含糊。五公里武裝越野全連排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打靶從來就沒有低於過九環,格鬥搏擊更是一百多新兵里
佼佼者。沒辦法,這小子的軍事才能是天生的,有時候甚至連我都有些妒嫉他。也正因為如此,這小子多少有些自滿自大目中無人。當然他也不是沒有缺點,不但不是沒有缺點,其缺點還是致命的。他太過自信於個人能力而忽視團體協作,而且喜歡逞匹夫之勇,這在信奉集體觀念的部隊來說是不可容忍的。
記得那時候,就是在新兵連快要結束的時候,*新兵跟班上另一個新兵發生了爭執,而後爭執升級為毆鬥。那個愣乎乎的農村新兵雖然有把子力氣,但卻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結果被他打了個鼻青臉腫。這個時候李安邦終於終忍無可忍了,不過他既批評他,也不跟他講太多的道理,而是約上那個*新兵半夜裡在操場上單練。
這事我知道了也沒有阻攔,一方面我知道李安邦是個做事有分寸的人,另一方面我個人也認為*新兵是該“教育”一下子了,不然這兵肯定就廢了。
那天半夜,天空下起了白毛大雪,氣溫一下子驟降到了零下四十攝氏度,毫不誇張的說,一口唾沫從嘴裡吐出來,等掉到地上的時候就已經凍成了冰球。可就在這種極端惡劣的天氣下,李安邦仍然脫了個光膀子,因為他喜歡這樣,挑戰極限是他天生的癖好。
他早早地就來到了與*新兵約定的單挑的地點,並在*新兵來之前的間隙,頂著白毛雪獨自練起了自創的拳術,那動作簡潔明快且極具實戰性。我就在自己的宿舍里,站在窗前透過玻璃看著他練拳。
*新兵分秒不差地準時來到了約定地點。看不到他們倆有什麼言語交流,一上來就交起了手。雪花飛舞的世界裡,昏暗的路燈下,兩個精壯的年輕人各自施展開了自己的功夫……*新兵是個典型的華山派,招式瀟灑利落,動如行雲流水般暢快,止似呆立的木雞般不可琢磨;李安邦則是一個典型的野路子,招術又准又狠,猶如波詭雲譎的大海深淺變化難以判別,不動則已,動則一招致命。
雖然*新兵的功夫底子好,但他的那套花拳繡腿對付別得新兵還可以,到了李安邦這就成了雜耍。兩人搏鬥的時間很短暫,差不多也就五、六分鐘就分出了勝負。因此單挑,*新兵折了兩根肋骨,不過當兵的解決問題自然有當兵的解決問題的方法,尤其是在這種山高皇帝遠的軍營里的當兵的。後來此事“內部消化”各方責任不予追究。但是自此單挑之後,*新兵的*性果然大變,變的懂事,謙遜,與人友善。事後我問李安邦是怎麼把*新兵教育過來的。他笑著告訴我說,其實*新兵的*只是一種驕傲,一旦有人讓他不再驕傲了,那股*勁自然就沒有了。我聽好,哈哈大笑……
往事一幕幕在我的腦海里回放,就像放電影一樣,不知不覺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有風有雪的黑夜裡。
“老兵,你在想什麼?怎麼不說話了?”愣事兒中的我突然被小雨問起。“噢……沒什麼,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我笑著說道並反問小雨:“你班長他現在好嗎?”小雨說:“班長他還好。”我又問:“那他現在哪?在前線還是回到了老部隊?”小雨略帶傷感地說:“班長他在戰場上失去了一條胳膊,在去年年底他就退伍回家了!”
“什麼,他退伍了?”聽到李安邦退伍的消息,我的心裡咯噔一下,我問小雨:“你班長回到家鄉後,地方是怎麼安置他的?生活上有沒有保障?”小雨淡淡說:“不知道,自從班長他退伍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聯繫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