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頁
李二胡拍股大笑,翹起大拇指道:“我以為你這小子完了,想不到你還有狗屎運呀,你把這幾件寶貨藏在哪裡?”
邵竹君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莫非在我家?”
“真是神猜。”
李二胡撫腮沉吟片刻,有點使壞地笑道:“只要邵兄弟大大的開手,讓兄弟多賺點兒,這宗買賣,李哥很樂意替你出頭奔走………”邵竹君揮手打斷他的話道:“行,這宗買賣價值二三千兩銀子,我只要一千兩銀子就算了,快拿錢來。”
李二胡笑哈哈把腦袋搖晃一下,毫不客氣伸出五指道:“五百兩怎麼樣?”
邵竹君跳了起來,又無可奈何坐下,不太甘心地道:“你這價殺得好狠呀,你欺我有命案在身,籍此發難,敲我竹槓是不是?你還真會落井下石,太沒義氣了,小心將來不得好死。”
李二胡雙手抱胸,翹著二郎腿滿不在乎道:“你這樣說話就不對了,做生意嘛,你情我願,自由交易,誰欠誰的?不做就拉倒,那來這麼多閒話。”
邵竹君聽了李二胡這話,沉默了一會兒,才咬牙下決心道:“算啦,算啦,便/宜你了。那幾件寶貨就放在你家前頭院上,咱們錢貨兩清,你趕緊給我銀子吧。”他本來沒指望這宗買賣賺大錢,已有賤賣的打算,此刻見李二胡不肯多花錢,只得順水推舟接受這個價格。
李二胡見自己賺到了,眉開眼笑道:“邵兄弟何必如此著緊,陪我吃幾杯酒,再結帳出門敢情不好?”
邵竹君皺眉搖頭道:“這當兒我心裡有點不爽,不想在此地逗留太久。”
李二胡歪著頭望著邵竹君詢問道:“邵兄弟在何處落腳?待我完這樁交易,再叫人把銀子給你送過來行不?”
邵竹君對李二胡這話充耳不聞,扭絞雙手,閉口不言。李二胡也乜斜雙眼,揣度片刻,笑道:“我猜你定是住在孫婆客棧里,向日辦案時候你也常常在她店裡歇腳,這回也是吧?”他忽見邵竹君臉色大變,眼露殺機,連忙陪笑道:“好,好,我馬上給你銀票就是了。”
邵竹君見這傢伙擅於觀顏察色,見風使舵,只得把怒氣強按下去,忍隱不發。
李二胡揮手把他渾家林月招呼過來,附耳吩咐幾句。林月答應一聲,轉身進房取匙開鎖,翻箱倒籠忙碌。不一會兒,林月奉出幾張銀票,齊齊整整地疊放在邵竹君面前。邵竹君道聲多謝,不客氣把銀票對摺起來,收入懷中。
交易成功,邵竹君和李二胡又有說有笑了。李二胡假作關切地向邵竹君道:“邵兄弟遭遇無頭官司,整日東奔西跑,到處戲地方藏匿躲閃,也不知何日才有個結果。兄弟不如隨我到府里自首,我做個擔保人,保你在家聽傳候審,從容尋找人證、物證呈堂分辯,洗雪奇冤。這樣你便少吃一些竄斥流離之苦,豈不甚好?”
邵竹君如看怪物一樣盯著李二胡看了一會兒,回頭向林月招手道:“二嫂,拿文房四寶過來,讓我寫張狀紙給兄投遞。”
李二胡拍胸振臂,誓言旦旦道:“那敢情好,若能見信,必不負重託。”
邵竹君也不管李二胡說些什麼,揮筆颼颼地寫起來。寫完,似笑非笑把那張所謂狀紙遞給李二胡道:“我的意思就是這樣,煩兄仔細尋思。話既說盡,我當告辭,後會有期。”說罷拍股便行,揚長去了。
李二胡定神揣詳邵竹君委託他投遞的所謂狀紙,但見紙上落墨甚少,只有一首打油詩,其詩曰:
我唱罷呀你登場,四季笙歌是禍秧。
今年賭場蠢事多,狗才跳牆豬又狂。
李二胡望著這首打油詩如墮雲山霧海,抓耳撓腮,莫名其妙地道:“什麼意思呢?倒教人費神思量。”又見打油詩下有一行小字:請仔細看每句第五字便有意外驚喜!李二胡逐把每句第五字串起來一看,卻是“我唱罷呀你登場,四季笙歌是禍秧。今年賭場蠢事多,狗才跳牆豬又狂。”這不是:你是蠢豬嗎!李二胡氣得把打油詩撕了個粉碎,勃然大怒道:“丫的,豈有此理,我好意設法幫你,你卻罵我是蠢豬。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罷呀怎麼,老子懶得理你,你去死吧!”
邵竹君笑眯眯從李二胡家出來,揚長往西而行。他才不願意接受李二胡這種人的“好意”幫忙,這好象有隻蚊子落在他額頭上,有好心人看見拿塊磚頭替他拍蚊子一樣。這樣固然可以拍死蚊子,但同時也可能把他腦袋拍得鮮血直流,乃至一命嗚呼。邵竹吃不消這種幫倒忙,只能對李二胡敬而遠之,有多遠閃多遠。
邵竹君懷裡掖著銀票,好象吃了定心丸一樣,心情甚好。當時又找了一家小食店,照例點村釀濁酒,一盤東坡肉。逗留在小食店混至天黑才轉回孫婆的客棧。
邵竹君前腳甫入孫婆客棧,立覺氣氛有點不對頭,客棧大堂幾張簡陋的桌子都被來客占坐了,沒有座位的人只能蹲在樓梯上。左右上下一共差不多有十個多個人占據這個三十平方米的窄小空間。這些人都瞪著眼,拉下臉,全都對邵竹君不懷好意。
“邵某真是罪孽深重,勞動各位同僚久候了。你們怎樣打聽到我在此落腳,是不是李二胡這貨告訴你們?”這些差人神情肅穆,對邵竹君冷眼相向,竟是無人與他答腔。四下靜悄悄的,連呼吸聲也隱約可聞。邵竹君最怕跟這班傢伙碰頭,他們全是邵竹君的熟人──南京刑廳的捕快們,邵竹君住日與之共事的屬僚與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