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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惱皆因強出頭,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邵竹君覺得自己遇上這麼多倒霉事都是自找苦吃,都是活該的。誰叫他多管閒事和要堅持正義呢!
如果上帝給你極少,而魔鬼給你更多,而你又是把逐利作為人生終極追求的凡人,你選擇跟誰合作呢?魔鬼給你那麼多,你為什麼跟上帝那傻瓜合作呢?
“我明白了。”邵竹君眼睛充紅並噙著辛酸的熱淚,自言自語道:“只要我不堅持正義,不追求真相,就會風平浪靜平安過完一生,不會有人對我進行栽贓陷害和打擊報復。”邵竹君大徹大悟了。
邵竹君轉入朱雀街的碧玉巷,走出數十多丈。當他走過一間新建的三進大屋時,忽聽見屋裡有個年輕女人在叫:“周郎,周郎──是你嗎?你很久沒來了………”年輕女人顯而易見是聽見邵竹君的腳步聲,以為她的丈夫回家來了,急不可待出聲詢問。
這本來是一婦女叫喚自己丈夫的姓氏,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但邵竹君聽到那個年輕女人嬌柔琬轉嗓音時,仿佛給天雷擊中一般,愣在那裡。這女人糯糯的充滿誘惑的聲音是如此久違和熟識,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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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光景,南屏晚鐘咚咚敲響。倦鳥受驚紛紛投林,牧童趕著老牛踏著斜陽吹笛回家。南京城裡城外,無數人家的煙囪口升起一條條白練似的炊煙。本來泛著慘澹青灰色的天空,添上這股白色的煙霧,暮色顯得更加蒼茫、鬱悶與凝重。
邵竹君也苦瓜著臉,皺著眉頭,心事重重的轉到鐘鼓樓下的聚賢巷。南京提刑官周全功的臨時寓所便座落在這聚賢巷中。周全功雖然臨時在這裡寄寓,但也下了大本錢裝修房子,門口擺放兩對重量足達千斤的巨型石獅。門飾銅釘圓環,三進的院子有天井花圃,有假山湖石,有綠筱蘭菊……大廳鋪上麻花石板,廳堂上從座椅到桌子,俱是用紫檀和黃梨木製作。精雕細刻,極盡奢華。顯得寄寓於此的屋主既有錢鈔又有品味。
邵竹君翻過圍牆進入周家,避過看門家丁的盤問,徑直往周家大堂客廳走過去。
老遠就看見周全功的結髮妻子馮氏正在大堂客廳上喝茶解悶。邵竹君走到客廳上向這馮氏陪笑作揖道:“周提刑在家嗎?小侄跟周大哥已有一些時日沒有聯繫了,不知老周近況如何?”
這個馮氏也就是二十幾歲年紀,比邵竹君大不了多少。她年輕還沒生養,又不被周全功所喜,看見邵竹君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精神一振,象久餓的母狼看見路上掉著一塊肥豬肉般興奮起來,望著邵竹君眨巴著媚眼,似乎想勾引邵竹君一樣。她看見邵竹君羞愧地低下頭顱使勁地數著地板,對她不感興趣,也感到索然無味,逐氣呼呼回復邵竹君道:“他呀,早給老虎撲翻叼走啦,哪裡還知道回家。”馮氏因周全功討了幾房侍妾,冷落了她,心中氣惱,時常與丈夫拌嘴吵鬧,夫妻兩人平日相處也不太和睦。是以馮氏一聽邵竹君問及周全功在不在家,憋著一肚子氣沒處發作,也就沒有什麼好言好語了。
邵竹君忍住笑,道:“馮嫂,我找周提刑商量正經事體,你莫跟我開玩笑。”
馮氏陰沉著臉,滿腹委屈地道:“誰跟你開玩笑,他早死了,死得骨頭都朽掉了。”
忽見內室門門帘掀處,有人探頭出來,勃然作色喝道:“誰咒我死?”從房裡出來的人正是周全功,只見他手裡提著一個沉甸甸的包袱從房間轉出客廳,包裹凹凸起伏,看得出來裡面裝的東西肯定是金銀鈿軟之類的貴重物品。
周全功從房裡出來,猛可看見邵竹君,著實吃驚錯愕,啞然道:“你還活著?你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是不是?負案在逃,還敢拋頭露面到我家來!”
“我沒做什麼虧心事,怎麼就沒臉見人?”邵竹君坦然自若回敬周全功道。
馮氏也插嘴道:“對呀,人家邵兄弟身正不怕影斜,哪象你整日鬼鬼祟祟盡干見不得人的事情。這回到家翻箱倒櫃,又把銀子搬出去準備送給哪個妖精呀?!”
周全功快給馮氏的瘋言瘋語氣瘋了,揚手作勢要打人,喝道:“長舌婦你給我閉嘴,你欠揍呀,再亂嚼舌頭,老子就剮了你。”
馮氏見勢不妙,便扭頭撅嘴,不再吱聲了。
邵竹君伸出右手食指對周全功搖晃道:“老周,別著急,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不要遷怒別人。咳,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呀………”
周全功當知道邵竹君指的是什麼回事,但他偏是裝瘋賣傻,佯作不解,道:“你到底想說什麼,你胡說什麼呀?”
“好,我就胡說幾句!”邵竹君言訖,身形一晃,堵在大廳門階正中,不許周全功出門,並說道:“我姑妄言之,你就姑妄聽之吧。”
周全功看見出路被邵竹君堵住了,有些著急,故作鎮定把包袱撂在廳堂八仙桌中。扭絞雙臂坐在官帽椅上,側頭努嘴,看看邵竹君有何高見妙論。
只見邵竹君提胸收腹,一呼一吸,吞氣吐納,似乎是把一股沖天怒火壓到丹田中去。按下怒氣之後,邵竹君用近似調侃的語氣對周全功道:“我說,我說我家中哪具來歷不明的無頭女屍是周提刑的傑作,是周提刑想把我逐出南京刑廳而生出的壞點子,我這樣說你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