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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黃海,再到渤海,汪直的船隊已在海上航行數天。汪直的海船及沈三那艘運輸船,共四條船,終於在入夜時分,到達了琉球海港。
王婆留和汪直並排站在船頭,看著眼前平靜的琉球海港,心中不禁有些狐疑。
安東尼在一旁嘀咕道:“古怪。海港太平靜了,沒想到只有十幾條漁船。我聽說紅毛賊正與倭人角力?不知道他們現在到哪裡鬼混去了,哎,我們得小心一點,小心行得萬年船,粗心大意的話,可能會死得不明不白的。”
汪直微微一笑,接口道:“天黑了,還能到哪裡鬼混呢,當然是在家跟婆娘們鬼混吧!”汪直轉頭看了王婆留一眼,他很想看看怎樣處置眼前這種情況,有時候平靜中透著玄虛,看的沒有什麼問題的地方隱藏著殺機。一般老江湖到達一個陌生的地方,肯定要小心奕奕,步步為營。輕舉妄動者,從來沒有好結果。“王婆留,你在想什麼呢?”
“我,我在想──我們有明天嗎?過了今夜,明天面對的可能是際天而來的巨浪;可能是排山倒海而來的敵人;可能是黑夜噬人精血的海妖!”王婆留從小就吃夠苦頭,過著充滿壓力的生活,他腦海里從來不缺乏憂患意識。
安東尼輕輕一笑,當下他接過王婆留的話,繼續笑著說道:“可能是美貌的小娘們鑽入我們的皮窩,可能是我們賺到萬兩黃金。你別小看自己,要有自信,我們不能被命運擊倒,別忘記我們是海盜,這種海上生活根本就難不倒我們!”安東尼為人既小心謹慎,又樂觀豁達。
汪直也呵呵一笑,拍拍王婆留的肩頭道:“你剛才吐了吧?這不奇怪,我剛到海上的時候,還暈了好幾次船。你倒好,一上來船來,就馬上適應了,這人跟人還真沒法比啊!就好比你是天生學武的料,我就是天生管人的料一樣。每個人都有異稟,關鍵是找到自己的位置,發揮自己的特長。如果你是我,現在你怎麼辦?我把這指揮權讓給你,讓你練一練,長點本事。人總要在吃虧中成長,我想,你不能就這樣一輩子的在我的羽翼下過下去吧?”
王婆留連稱不教,他很感激到汪直對他欣賞和提撥。當時,王婆留叫來幾個海賊,吩咐道:“你們上岸去打探一下,凡事小心一點,要是有危險,及時發聲通知我們;沒有危險,點火通知我們!”幾個海賊領命辦事去了。
汪直只是笑著,也沒說別的什麼。這一帶海域,他的海商集團可沒少來轉悠,要不然他那來閒情逸緻,把指揮權讓給王婆留過過癮。
不多時,幾個海賊打火把回來報告說:“本地人說,紅毛賊與東瀛薩摩藩王島津氏在幾天前打了一仗,雙方打得很慘,兩敗俱傷。這兩股海盜暫時撤出了琉球,不知他們還會不會再來?咱們還是小心防範吧。當地人說可以允許我們在此避風過夜,但需要辦個通關路引。”
汪直聞言大喜,當時下令船隻下帆,入港拋錨,在琉球海港補給淡水、油鹽、糧米等諸般消耗品。
天色方曉,琉球港口正呈現著一派繁忙的景象,如螞蟻一樣數不盡的當地土著居民,在港口為汪直的海船搬著貨物裝船。
在海神的瞭望台號上,汪直正在看著眼前繁忙的景象怔怔出神。紅毛賊與東瀛薩摩藩王島津氏的商船前幾天撤走了,到現在都還沒見回來,估計是一年半載不回來了,但願這些天殺的海賊不要回來,要不然自己可就要疾走無門了。現在機會來了,徽州海商集團是留下琉球發展,還是繼續東上去日本九州?怎麼辦?汪直心下也有些矛盾和為難,在日本九州,他有現成的地方駐紮,但是寄人籬下,很事情都受到別人的監督和控制;留在琉球開拓生存空間要他自己爭取,也就是說,他要打敗尚氏王朝才能獲得琉球的控制權。
尚氏王朝在琉球只有幾千軍隊,很多時候不能自保,所以一直作為大明朝的屬國藩幫而存在。在這海盜多如牛毛的海域,這幾千軍隊一點也不保險,也受夠紅毛賊與倭寇的欺負。汪直要取琉球也不容易,雖然這次他有三艘海船,接近二千人的海賊隊伍。他的部隊戰鬥力也很強,但所帶糧食不多,沒有後勤支援,一旦不能速戰速決,簡直是自取滅亡。汪直確是有取琉球的機會,可風險也很高。
就在汪直為取不取琉球猶豫不決的時候,安東尼急匆匆跑了過來,低聲的問道:“汪先生,現在貨物都已經裝好了。我們真的要走路嗎?尚氏王朝這點小軍隊也不能保住琉球,他們都看明朝皇帝的臉色行事。我們能跟大明官兵對抗,難道說就怕尚氏王朝這點小軍隊不成?”
汪直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現在琉球已經太不安全了,我怕我們這兩千兄弟沒有能力保住琉球,保住我們的財產安全。這三艘海船和兩千兄弟可是我的身家性命啊!沒辦法,我們只有東上到日本平戶去碰碰運氣了,看能不能僱傭到倭寇來給我們賣命,再談取琉球的事。要不然,我們就要一直打仗,疲於奔命,沒有時間喘氣。如果這樣,要想捲土重來,重返大明,只怕是一個遙遙無期的夢!”
“是的,尊敬的汪直先生。你想得很周到,可我不甘心呀,我很想冒險試一下,打一仗後,確實不行,再去日本平戶不遲。”安東尼輕輕的在胸前劃了個十字,繼續說道:“願無所不能的天主保佑我們!讓他信徒抱著堅定的信心一戰,也許我們能僥倖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