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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鳳儀叫聲不要急,從容在懷裡掏出二千兩銀票來,遞到老媽媽面前。老媽媽見錢眼開,笑了一面。接過點數,分毫不差。於是把協約文章簽了,放這張九妹和趙一蘭從良還家。張九妹擰了擰徐鳳儀的屁股,裝嗔佯怒道:“你真壞,一言片語就把人家嚇得半死了,小心半路本姑娘跟你躲貓貓,讓你人財兩失。”
這張九妹和趙一蘭正要隨徐鳳儀離開牡丹折桂閣。老媽媽從內室捧出兩件破破爛爛的補丁衣服,笑吟吟對二女說:“你們不用再接客侍奉客人,身上就不用穿這華麗的衣飾了,換下這身衣裳裝束吧,不要妄想把老娘的好東西帶走。”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則使三歲小兒亦喜新衣。張九妹和趙一蘭都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換下身上的盛裝,穿上哪兩套又黑又髒的破爛衣服,頓時從鳳凰變成山雞。二女臉上顏色由晴轉陰,泫然欲泣。
徐鳳儀對二女勸解兩句,許諾到仙遊後給二女買幾件新衣裳,張九妹和趙一蘭才破涕為笑。
辦妥取贖手續,徐鳳儀攜二美回到貨船,鬨動一船客商。比及下船,大家都爭先恐後擁過來看這價值千金的美人兒長得怎生模樣?二女坐在船倉,低頭捂面,不敢仰視眾人。眾客商二女衣衫襤褸,甚是掃興,評頭品足,笑談一番,就散開去了。
徐鳳儀本來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擋不住這伙愛看熱鬧的看官,幸好二女穿著破爛,讓眾人大倒胃口,自覺沒趣而散去。看來老媽媽勢利小氣,把這張九妹和趙一蘭的新衣裳剝除收走,也不見得是件壞事,倒替徐鳳儀省卻了不少麻煩。
這晚,貨船起錨東上,破浪前行。船到大海中間,順著季風鼓帆前進。眾客商與水手俱放鬆下來,除了值班看舵的人外,其餘的人賭搏的賭搏,睡覺的睡覺。
徐鳳儀自覺長夜寂寞無聊,便在船上走動,經過貨主倉,看見裡面放著幾部線裝書,就跟主人借來翻閱,聊解長途寂寞。
張九妹早在一旁悶頭沉沉睡去,船上人多嘈雜,很不方便。她自覺無法與徐鳳儀打情罵俏,做些人事。百無聊賴,只能象豬一樣吃了就睡,睡醒了再睡。
趙一蘭看見徐鳳儀在油燈下抱著一疊書本打瞌睡,不覺有些好奇,逐輕叩桌面,問道:“徐哥哥,你看什麼書,借我一本看看。”
徐鳳儀也不知自己什麼時候睡著了,看書的好處就是容易打瞌睡。他揉揉眼睛,看清叫喚他的人是趙一蘭,頓時來了精神。推開半掩的窗門,讓海風吹去船艙中鬱悶的空氣,他呼吸著這股帶著鹹味的海風,睡意去了一半,回首對趙一蘭聳肩攤手道:“我看孔夫子的書,很悶,這種書你不可能看得下去的。”
趙一蘭走過來,倚靠窗旁,撫腮支頤,笑容可掬地對徐鳳儀道:“有多悶,比佛經還悶嗎?我在念經哩,南無阿彌陀佛,觀世音力士普渡眾生,你要做和尚嗎?速投我門下來。”
徐鳳儀笑道:“豈有此理,我辛辛苦苦掙錢幹什麼,不就是為了娶妻生子嘛,過這紅塵俗世樂不可支的世俗生活,你竟想教唆我斷子絕孫做和尚,討打不成。”
趙一蘭樂呵呵道:“我聽老媽媽說你很會漁利弄錢,你有這麼大本事嗎?”
徐鳳儀道:“你太抬舉我了,我那有什麼本事賺錢,其實我是個乞丐,到處乞討,四處碰壁,觀音菩薩可憐可憐我吧!借幾兩銀子給我用度。”
趙一蘭道:“看你不出,你還真有點本領呀,我才把蹴鞠開出,你就踢還人家。好吧,我不管你有錢沒錢,我跟你出來,你要養我哦,不要中途把我捐棄。”
徐鳳儀笑道:“好說好說,只要你不嫌我窮,大家有粥吃粥,有飯吃飯。若你嫌貧愛富,儘管打起包袱走你的,我決不阻攔你。”
趙一蘭臉色一沉,睜大哪雙善良的大眼睛望著徐鳳儀笑道:“我舉目無親,跟定你了,你現在就是想把我拋掉也拋不掉,我是一隻跟尾狗,早晚跟你走。”
徐鳳儀聞言既歡喜又好笑,幾乎想抱著這小妮子親熱一番,但眼下船上人多不便,只得忍住邪火,神秘兮兮地道:“你不必早上跟著我走,晚上來陪我就行了。每天晚上有你伺候我,我死也甘心。”
趙一蘭聽了徐鳳儀亂說話,也有些生氣,亂嚷道:“別說什麼死不死的混帳話,誰曉得你是不是真心待我?如果你把我再脫手賣給其他人,不知價值幾何呢?”趙一蘭在青樓火坑見慣男人把女人買來賣去,她不免對男人存在戒心,擔心徐鳳儀再次把她轉售。
徐鳳儀聞言大是焦急,不知如何安撫趙一蘭,只得跺腳道:“有空你不妨向別人打聽一下,誰會願意花一千金取贖一個青樓女子?倭寇以一百幾十兩的價錢便把你們賤賣了,你應該相信願意花一千金取贖你們的傻瓜。”徐鳳儀也是最近幾日才知道這些煙花女子的贖身價,但他不覺得他多扔幾百兩冤枉錢替趙一蘭贖身有什麼不妥。
趙一蘭固執地道:“你敢發誓,保證不會再轉手把我賣掉,騙人的是王八蛋。”
徐鳳儀舉手道:“我,我發誓……要是騙你,就做王八蛋……”
趙一蘭連忙捂上徐鳳儀的嘴,禁止他發這樣的重誓。
兩人正在歪歪唧唧,早把張九妹吵醒過來。張九妹睜著惺松睡眼,聽見趙一蘭和徐鳳儀為這件小事情扯來扯去,沒完沒了,氣得把桌子上的書扔到趙一蘭身上,然後“砰”的一聲又躺倒,納頭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