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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玉嬋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宅女,自幼深鎖閨房,根本不知人心險惡。她對徐佛保兄弟倆並不設防,聞言樂呵呵地道:“你們若替追回俺爹的債款,我娘肯定會重重謝你。不過追債也要一點本事,你們有能耐替我娘追回欠款嗎?”她見了徐鳳儀,臉色一沉,只叫一聲徐哥,便不看徐鳳儀了。看來她也知道徐鳳儀父親欠她家的錢,以致遷怒於徐鳳儀,對他沒好聲氣。
徐佛保舉手嚷道:“我練過少林羅漢拳,拳打臥牛之地,在徐家村罕逢對手。”
徐大山拍胸捶腹,自負地道:“我練過六合形意拳,便有幾條好漢也休想靠近我身周。”
徐長春家前庭院子,東面有一堵磚場倒了,磚頭堆滿一地。徐佛保走上前去,拿起一塊青破,目視徐鳳儀喝道:“你若欺心,如同此磚。”一掌把磚拍斷。徐佛保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警告徐鳳儀不要企圖矇混過關,昧起良心賴債,欠人家多少錢就還多少錢。
徐鳳儀冷笑一聲,指著院子中間一棵碗口大小的揚柳樹道:“你們照這楊柳樹打一拳試試。”
徐大山叫聲:“讓我來!”奮起神威,怒喝一聲,一拳擊在樹幹上,把楊柳樹打得簌簌顫抖。再復一拳,把楊柳樹的枝條打得左搖右擺。
徐玉嬋駭得尖叫起來,大嚷道:“哥呀,你真是力大如牛,好厲害呀。擁有一個這樣的鐵拳,誰敢惹你?”
徐鳳儀走近楊柳樹,運氣作勢,側身收掌,弓步互換,一拳猛擊在楊柳樹幹上。只聽噼啪一聲,楊柳樹斷為兩截,枝葉灑了一地。但折斷處猶連著皮筋,顯得他的功夫還沒練到家。不過已把徐佛保兄弟倆和徐玉嬋他們嚇了一大跳,嘴巴徹底啞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徐佛保兄弟倆賣弄一下身手,本想向徐鳳儀示威,沒料到自己反被徐鳳儀的功夫嚇倒了。
徐玉嬋擺手道:“你們想幹什麼?鄉鄰之間,坦誠相待,尤為重要,大家千萬別動手動腳,傷了和氣。”
徐佛保自覺不好意思,慚愧地道:“獻醜了,我沒料到你的功夫如此厲害,我兄弟倆簡直就是班門弄斧,可笑呀可笑。”
信步走進徐長春家大廳,但見徐家大堂,方方正正一個大客廳,長十五丈,寬十丈。一目了然,空餘四壁。除了一張飯桌和幾條桌椅板凳之外,已沒有什麼象樣的家俱了。徐鳳儀記得幾年前在徐長春家吃過一次便飯,那時,徐長春家金碧輝煌,不是皇宮,勝似皇宮,僅一排紫檀鑲玉屏風就價值萬金。不料徐長春才死半年,家道中落如此地步,確是叫人不勝感慨。
只見徐嫂和徐長春的小妾阿蓮哭作一團,婦人哭喊是有詞兒,邊哭邊罵,痛斥那些沒良心的追債人,令人聽見唏噓不已。徐鳳儀問徐嫂為何如此傷心,那知情的老鄉便七嘴八舌搶著回答,說有兩個與徐長春合夥做生意的客商,拿著徐長春的欠條,找徐嫂要錢。徐嫂沒錢,依他們的意思,想要徐長春的小妾阿蓮頂債。因阿蓮肚子裡已有徐長春的骨肉,徐嫂當然不肯把阿蓮頂債,又沒有什麼辦法,只能哭泣叫苦而已。
徐嫂抱著她八歲的小兒子徐榮嚎啕大哭,叫苦不迭:“天殺的賊呀,害得我家好慘呀,死了人還欠一身債呀!你兩個見利忘義的醃漬小人算什東西,也想得到人家的女人,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淨往好處想。欠你幾個錢打什麼鳥緊呀,你們就昧著良心害人性命,你們除了認得錢還認什麼東西?你們不是人,你們是畜生………”
徐嫂叫苦連天,不僅是痛失丈夫,同時也悲哀自己的丈夫把一些秘密永遠帶到地下。現在徐長春的合伙人拿著欠條上門追債,徐嫂也分辨不了真假,又沒錢跟人家打官司,只能叫屈叫苦。徐嫂想到自己一家人今後的飯碗堪憂,更加慄慄自危,哭得嘶心裂肺,驚天動地。
徐佛保和徐大山本來是沒心沒肝的狠角色,一向不曉得什麼是感情,這回聽見徐嫂一家人哭得悽慘,也不免兔死狐悲,眼哐發紅,眼淚是不可能有,這是矯妝不來的,不過心下有些難過卻是真的。他們一向不把銀子當成錢,因為他們是撒潑錢財的頑主,只要到了賭場,就不管有沒有未來。在金錢面前,他們一向十分自負,從來沒有低估自己,或自輕自卑。他們認為自己肯定能發跡起來的,只是不知那一日罷了。現在看來這種希望又少了一分,因為掌握金鎖鑰的人又少了一個,他們依靠的靠山徐長春死了,他們發財的難度無疑增加了一分。
徐鳳儀搬了張藤椅擺在牆邊,半臥在藤椅中,冷眼打量廳上形形色色的要債人,旁人看來,他好象來徐長春家看熱鬧。其實他此刻心情沮喪,可謂壞透了,料也無心看熱鬧,倒是盯著廳上的客人發愣。這一刻,他也想得很多,孤兒寡母可欺,他是不是也湊湊熱鬧,賴掉一些債務。
徐佛保對徐嫂附耳說了幾句,徐嫂合掌望天,祈使幾句。歪歪扭扭地挪移腰軀走到徐鳳儀面前,她知道徐鳳儀的來意,也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向徐鳳儀討債,但她仍然忍不住激動,施了個萬福道:“仗賴徐世侄幫下忙吧,我家已到山窮水絕的地步了。我家現在的境況很慘,長春叔欠下別人一萬多兩銀子,我這沒蟹腳婦人去哪裡活變這許多銀子?就算賣兒賣女,賣屋賣田也湊不夠呀。唉,我這一輩子恐伯完了,連累孩子也翻不了身。徐世侄你幫我多少算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