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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特別是在衙門當差,沒有朋友幫忙根本混不下去。關鍵時刻得到朋友幫忙,平時必須認真經營關係網。邵竹君在刑廳干捕頭這一行,跟這三教九流打成一片,東城的陳賣糕,南城的果子李,西城測字算命的陳先生,北城的茶博士孔仁德,都是邵竹君布置在南京城替他打聽消息的線人,邵竹君每月都得給這些人支付一二兩柴米錢,沒有錢誰有閒心替你留意這些跟他毫無關係的信息啊?那時公務員還沒有報銷辦公費用的說法,這些錢必須由邵竹君自己掏腰包。
據說當年還有流行一個這樣的潛規則。比喻在京城下當差,負責奉旨嚴緝賊盜的錦衣衛千戶,平日就花點閒錢供養一批流離失所或窮困潦倒的破落戶,跟這些人簽下賣身契,平時時好酒好肉供養著這些“門人食客”,關鍵時刻這些“門人食客”會變成救命的本錢。比方說地方出了大案,某某官員被殺,某某富商被劫,上司限日限時破案,比如說三天吧。滾滾紅塵,人海茫茫,限時抓一個沒有留下任何線索的汪洋大盜,別說三天,就是你給他三十年時間追兇也未必能破案。這時候,上面催得緊,下面肯定有。卻象瓮中捉鱉,手到擒來,錦衣衛千戶真比神仙還顯得神通廣大呀!有時候“廉明”的上司也心領神會,曉這些強盜沒有一個是真的,不過只要能交差,平息公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矇混過關了。錦衣衛千戶供養著這些“門人食客”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頂缸假冒強盜,替豢養他的飼主排憂解難,有時候雖然他們的贓物貨不對板,但他滿口承認案子是他幹的,官府也只能草草結案。這都是大明官場中積年流弊,許多做捕頭和番子手們心裡都曉得有這種混帳事。
邵竹君當然沒可能幹這種混帳事。便是他想這麼幹也沒有餘錢使用。但在刑案混飯吃,即使辦些小案子也要廣泛的人脈資源支持,要得到江湖朋友們的支持,難免要花點錢跟些豬朋狗輩上交下接,同塵和光。可邵竹君口袋裡的銀子已被這蕭素蓮掏光了,沒有錢,又要辦事,怎麼辦?邵竹君只能靠向朋友借貸解決這件事。
幸好邵竹君認識幾個有錢的主兒,比如在南京秦淮河畔開當鋪的秦金色,一向把邵竹君當成個人物,也經常對邵竹君慷慨解囊。
蕭素蓮看見邵竹君的口袋忽然間又有錢,經常半夜起床掏摸邵竹君的腰包。邵竹君就不敢把錢帶回家,進門前把銀子或銀票預先藏在門前石階下。蕭素蓮在邵竹君的口袋裡摸不到錢,氣得用剪刀把邵竹君的口袋剪了。翌日邵竹君出門,把銀票從石板下取出,放進口袋。等他要用錢的時候,赫然發現口袋穿了個洞,銀票不知丟到那兒去了。
打這以後,邵竹君向朋友借貸後就不敢回家了,等銀子花得差不多再回家。蕭素蓮難免懷疑邵竹君在外面養了狐狸精,只要邵竹君回家睡覺,她就百般敲打盤問,完了還把一隻腳擱在邵竹君身上,以便感覺邵竹君的存在,生怕邵竹君會半夜爬起床跑掉。
邵竹君被蕭素蓮的大腿壓著睡不著覺,只好在衙門打地鋪了。
蕭素蓮認為邵竹君在外面跟狐狸精睡覺,幾次拿起剪刀要剪掉邵竹君的小弟弟。想一次性把夫妻倆煩惱根源解決掉,然後找門路把去勢的老公送進皇宮裡接太監的班,說不定跟皇帝老子拉上關係哩,這一來金錢便會滾滾而來,邵竹君就可以大把大把地往家寄錢,蕭素蓮就會數錢數到手軟,她不必再為惦記丈夫口袋裡幾個小錢而憂心如焚了。
邵竹君沒有因為這蕭素蓮剪穿他的口袋而勃然大怒,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他老婆憑什麼要剪掉他的命根子,再縱容蕭素蓮為所欲為,這瘋婦說不定跳上屋頂向他的腦門撒尿。他終於忍無可忍,回擊蕭素蓮一記響亮的耳光。
蕭素蓮不是邵竹君的對手,她打不過邵竹君,便把一肚皮怒氣發泄到邵竹君兒子身上。邵竹君兒子邵君保年紀只不過三、四歲左右,根本不經打,被蕭素蓮不知輕重的一記無名掌打到撞上牆壁,乃至昏迷過去。
邵竹君對蕭素蓮這種欺善怕惡的行為極為反感,他請出祖宗的家法對蕭素蓮大張撻伐,結果蕭素蓮的屁股開花了。
蕭素蓮往日所向無敵地欺負邵竹君,無非是仗賴乃尊是個有錢有勢的鄉紳,又有兩個蠻不講理的哥哥而已。她當然不肯吃這個大虧,於是雄赳赳氣昂昂回娘家搬救兵,憑著三寸不爛之舌,挑撥是非,把邵竹君形容成一個無惡不作的土匪惡霸。蕭素蓮的娘家人自然是維護自家人的利益,即便是蕭素蓮有千般不是,該死的也是邵竹君。在蕭素蓮的父親蕭長天的授意下,蕭家出動幾百個英雄好漢攻打邵竹君的狗窩,把邵竹君家中一切動用家什能搬走的搬走,不能搬走的砸個稀巴爛。蕭素蓮當然也席捲平日積蓄的金銀鈿軟,逃回娘家慢慢享受去了。僅留下一個空殼子給邵竹君處置。
第三十八章 奇冤從天降 百口難分辯(2)
胳膊擰不過大腿,邵竹君不管自家有理沒理,只有低頭討饒的份兒了。如果繼續逞強,只怕邵家的地皮也會被蕭素蓮的娘家人席捲一空。
耀武揚威殺回頭的蕭素蓮當然不會給邵竹君好果子吃,邵竹君必須把她當成唐朝武太后般捧在手心,聽從她的懿旨調遣,否則夫婦倆絕無可能共處一屋檐下。這樣,邵竹君與蕭素蓮的關係愈加惡劣,鬧得勢如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