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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城璧開了一壇自釀的紹興酒,每人一碗,捋袖擎碗道:“村醪醋酸,委屈諸位貴賓,乞請恕罪。來,吃一口飯前酒。”眾人歡呼響應,舉碗互敬。
朱古原咂咂舌頭,連贊好酒,道:“這酒很好喝,有勁,不上頭,老夫不虛此行了。”
群雄不免對沈城璧祝酒道:“今日這個東道是沈莊主做的,咱們且祝福他一番。祝沈莊主家業興旺,富貴綿長!”
“同喜同賀!逐走倭寇,天下太平,大家都享福。”沈城璧滿臉陪笑,也謙遜了幾句。
不一會兒,家丁又送上一隻燒乳豬。這一頭乳豬宰殺時體重有數十斤,剝皮去掉內臟,配以香草蜜糖,用炭火烤熟,外焦內軟,香噴噴的令人垂涎。上桌只剩下十多斤精肉,美味無比,是難得的下酒佳肴。
沈城璧舉杯說:“本來打算殺幾個小倭寇烹而食之,沒料到大家不許我這麼做,只好用只小\乳豬代替。來,我已把那畜生的屍體烤熟了,大家吃掉他。”
群雄齊聲叫好,風捲殘雲把燒乳豬吃得精光。
朱古原見沈城璧中抱著一個小男孩,便問:“這是令郎麼,長得恁地伶俐,叫什麼名字?”
沈城璧輕撫他兒子的頭髮,憨憨笑道:“這小東西在這兵荒馬亂時節從她娘胎里鑽出來添亂,弄得大小不安,我還未給他正式取個名字哩。她老娘管叫他寶寶,尚未取正名。呃,我想朱先生是飽學之士,小兒取名這個難題正要仰仗朱先生費神思量了。”
朱古原笑道:“徐兄太抬舉我了,不才愧不敢當。我也有一女乳名囡囡,這幾年江湖多事,我終年奔馳在外,也沒空替她取名。替令郎取名這件事,不如與這位西湖居士斟酌一下。”朱古原說著,拍拍身邊一個老道士的肩頭,示意沈城璧向那老道士請教。
西湖居士一抖拂塵,推辭道:“貧道乃化外之民,性命雙修,不管這些人間俗務,這孩子家族淵傳怎樣,排行輩份如何,貧道一無所知,信口胡謅,恐不如意。你若叫我指點他們舞刀弄槍,貧道倒是可以指點一二,取名的事嘛,貧道可不敢大包大攬了。我倒想推薦一人,此人姓劉名雲峰,武藝高強,博學多才,現居南塘劉家集。今日勝會,主人肯定也請他來湊熱鬧吧!”西湖居士說到此處眉毛一揚,向沈城璧問道:“劉雲峰怎麼還不見到來?”
沈城璧道:“我早便叫人到南塘請他,不知是何緣故,恁地這麼晚還不見蹤影?”
旁邊有個江湖好漢答腔道:“我聽人說,劉雲峰率領蕩寇營一部分兄弟到海鹽去了,那邊鬧倭寇鬧得正凶,他今日恐怕無法趕來赴宴了。”
沈城璧聞言悵然若失,失望地道:“我很想借今日這個東道,跟他探討一下如何擴建抗倭民兵隊伍的事,沒想他有事來不了。看來這事只能押後延遲,等以後有機會再談了。”說到這裡,向西湖居士略拱了一拱手,道:“犬子取名之事,仰仗居士賜名。”
西湖居士微閉雙眼,似笑非笑,想了一會,抬頭對沈城璧道:“沈家兒郎,虎頭虎腦,頗有野性,好男兒遭逢亂世,當要自強有為。且取個名字,叫沈自強怎樣!”
沈城璧抱拳道:“居士取名別有深意,身為男兒,本當奮發自強。寶寶,且向居士磕頭,謝居士賜名。”那小子恭恭敬敬地雙膝下跪,叩了幾個響頭,也道聲:“謝居士賜名。”
第十三章 魏塘圍城(2)
談笑間,天色一點點暗淡下來,倦鳥紛紛投林,暮雲也漸漸壓城。
西湖居士拍腹笑道:“酒足飯飽,天色已晚,我也該告辭回家了。海濱倭寇既多且狠,老夫活到這把年紀,也不容易,總不能讓倭寇捆綁抓去餵王八呀!鄉親們,告辭了,後會有期。”其他客人也三三兩兩,陸陸續續出門。
沈城璧等剛剛把西湖居士送到山莊門口,忽見在山下箭樓望崗放哨的徐二,慌慌張張跑回顧雍山莊,氣急敗壞道:“倭寇又來啦,豬仔島三大海寇攻打顧雍山莊來了。”
朱古原吃驚地道:“豬仔島三大海寇,莫非是渤海夜叉守野狂風;鐵血團頭小白成;三刀流老怪柳生天原?”
徐二幾乎帶著哭腔回話道:“正是他們,怎麼辦,怎公辦?”
沈城璧聞言捶胸頓足,仰天長嘆道:“啊!煞星終於來了。天不佑我,不給我足夠的時間準備!可憐顧雍山莊數百婦孺………”
卻在這時,又見一個身穿獸皮手持獵具的少年氣喘吁吁地跑進山莊,粗聲粗氣喝道:“倭賊快到山莊門口啦!你們還有工夫扯淡?趕緊關門閉戶,打點器械迎敵。”
沈城璧點點頭,對徐二揚聲大吩咐道:“徐壯士,閒話休提。這當兒先設法逐賊解圍要緊,你去召集護鄉團民兵,及那些來山莊赴宴的江湖好漢,帶他們至護莊河的箭樓、城堡,女牆上布陣防守。我去組織鄉親們協助保衛家園,就這樣辦,大家分頭行事。”徐二領命飛也似地傳令去了。沈城璧一邊教婦孺收拾纏頭腰帶,針線絲巾,做好救援傷員的準備。又叫壯勇搬運石料擂木,上城頭備戰。安排事情到位,指揮鎮定自如。
朱古原與沈城璧並肩同上箭樓,臨陣視察敵情。只見山莊坡下湧上一百多個倭寇,一個個披頭散髮,袒胸露臍。這些倭寇自登陸上岸以來,罕逢敵手。大明官兵望風而逃,讓他們頗有一點如入無人之境的感覺,他們對自己的刀法相當自信,一般不穿鎧甲,衣著很是隨便。他們手持與人身等高的倭刀,來勢兇猛,殺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