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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跟著漕船,浩浩蕩蕩沿著運河兩岸官道逶迤而行。不知不覺已在路上有十日了。雖然一路上有不少來路不明的探子打馬在前後窺探觀察,指手畫腳,但沈大郎還是覺得自己運氣不錯,船隊安然渡過最危險的地段──長江,平安無事到達長江北岸,輾轉進入山東一帶地方,依然沒有遇到倭寇的騷擾。
山東這段河道仍然有小隊土匪盜賊出沒,但那些不成氣候的小毛賊顯而易見比江南的倭寇收斂多了,這些本土小毛賊根本無法對沈大郎這種武裝到牙齒的大型商隊構成威脅。沈大郎美滋滋地想:“列祖列宗積德,這一路我可以高枕無憂了,肯定能平平安安到達京師。”
又走半個多月,漕船到達山東徐州附近。只要過了黃河,商船將分毫不損直達京師。這日,船隊進入微山湖一帶水域。
時當晌午,正是打尖歇氣,吃飯休息的時刻。那些武師儘管擁有鐵打的身子,卻長個不堪一擊的胃袋。到了時辰不往胃裡塞點東西進去,這些人就象病秧子一樣只剩下半條命,一個個魂不守舍,有氣無力。沈大郎覺得是時候請出灶神來慰勞一下眾人的五臟廟了,於是站在船頭張望。向西望去,視線盡力,隱隱約約有個碼頭。臨山靠水,隨地可見村莊、鎮店、庵觀、寺院等等諸般建築物。沈大郎用手點指碼頭,對狄重威道:“你看西北角上有個人煙輻輳的碼頭,哪裡必有酒店飯館,咱們到哪裡停歇一個時辰,吃完酒飯再走。”狄重威點頭叫聲:“好!”就把話傳達下去,武師、水手們聽說即將祭掃五臟廟,精神大振,使勁搖櫓撐竿,船隻箭一般向碼頭飛駛過去。
三條漕船前後靠近碼頭,水手拋了繩索上岸,扎束停當,便放下搭板讓眾人上岸去吃飯。
沈大郎挪動二百幾十斤重的肥胖身子,氣喘吁吁地艱難爬上一百多級的碼頭石階。放眼望去,只見碼頭人流多如過江之鯽,各路客商在此卸貨上貨,螞蟻一樣的挑夫絡繹往來不絕。此日正值墟市,大車小車滿街都是,各式各樣貨物堆積如山。嘈雜人聲勝如萬鳥齊鳴,繁華熱鬧景象恍若天都帝京。沈大郎截下一個本地人模樣的鄉紳抱拳問道:“這是什麼地方?市面居然這樣繁華熱鬧,這裡的飯店有什麼特色土產,美味佳肴?”
鄉紳看了沈大郎一眼,眼見沈大郎豬頭、水桶腰、熊掌油脂手,曉得這廝是個美食行家,就起勁地向沈大郎介紹推薦當地美食:“咱這夏莊碼頭,連接運河的水道要衝,南來北上的貨物都在這裡雲集、中轉,市面熱鬧,店鋪林立。若問這有什麼好飯店,我建議你們去前頭騾馬街三水店去一趟,嘗嘗那裡的人間美味──三水魚、三水雞、三水鴨。”
“怎麼叫三水店?這店名也忒怪?”沈大郎聽到三水店這個異樣的名字,不免有些訝然。在南方人稱謂中,三水是指鼻涕、唾液和小便,是個下作的稱呼。
“哪裡的東西好吃呀,我保證你看見三水魚時哈俐直流,吃到嘴上時鼻涕直流,吃完之後感動得眼淚直流。呵呵!客官兜里若有閒錢,還可以吃花酒,嘗一嘗三水雞。哪三水雞名不虛傳呀,禍水級的臉龐,妖精\水蛇腰肢,新剝雞頭凝脂如雪……呵呵,你想忍著不放水,只怕很難!”
“哦!原來是這樣,有意思,我一定到三水店去一趟,見識一下。”沈大郎聞言手舞足蹈,一付躍躍欲試的樣子。
說話間,水陸兩路人馬,都匯合在一起。大家簇擁著沈大郎,大搖大擺走到騾馬街三水店中。眾人剛到三水店門口,就聽到飯店廚房內碗碟刀勺叮噹作響,奏出一支色香味俱全的烹調飲食進行曲,引人唾涎欲滴,食指大動。
數十名漕幫水手,家丁、護院武師各幾十名,還加上狄重威等三十餘名保鏢,上百號人湧進三水店,不免讓人側目而視,驚嘆羨慕不已。三水店掌柜親自出門拱袖相迎,跑堂垂手哈腰給眾人指路引座。沈大郎一言不發,腆著胖大豬肚,昂首闊步走了進去。掌柜騰出十張桌子,才把這些人安排落座。沈大郎與三水店掌柜講定價錢,每席酒菜三兩銀子,並指定做當地的特色佳肴──三水魚、三水雞、三水鴨。
沈大郎是主人,自然不屑跟奴才們混在一起吃飯。三水店掌柜特意在二樓安排一個雅座,讓沈大郎和他的得力家人卜三、卜四等另開一道酒席在廂房裡吃飯。狄重威尋思沈大郎可能會吃花酒,狎妓尋歡作樂,其他年紀大的鏢師礙於顏面,不方便待在沈大郎身周,看王婆留是個少年,便叫他伺候沈大郎吃飯。
上百號人的飯菜,也不是頃刻之間能夠做好辦妥的。三水店的廚子掌勺們不免忙得團團轉,煎炒烹炸,醋溜醬爆,煙火氣味瀰漫周遭,吱吱唧唧的烹調聲亦不絕於耳。
等候廚房置辦酒菜間隙,沈大郎自然覺得有些無聊,聽見隔壁簫鼓笙歌,仙樂飄飄。歌姬們淺吟低唱,其聲曼妙,婉轉悠揚,令人聽見心癢難騷。於是便招來掌柜道:“我要吃花酒,你去叫個知趣的妙人兒過來給我助興,該要多少錢?還個價,吃完飯一齊結帳。”
掌柜聞言連忙賠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店裡只有幾個姑娘,今日都有客人了。實在再找不到姑娘了,請您原諒。”
“你到鄰近酒家裡看看,與我叫喚一個姑娘過來,陪我吃一頓飯,也不見得是件煩難的事吧。”沈大郎眉頭一皺,臉呈怒色,好象不找個姑娘家陪他吃飯,這頓飯便吃不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