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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軍中戰鼓擂起,號角吹起,數萬人馬,分成四五個梯隊,向城池壓去。
「轟隆~」一聲炮響,鐵彈砸上城頭,崩壞了牆垛,眾長官身後的城門樓子,嘩啦啦的掉著瓦礫。
「督師,趕快下城吧,這裡太危險了。」王允成舉著一面盾牌,護著何騰蛟急忙說道。
此時的何騰蛟是白髮人送黑髮人,親眼看著長子身死,心中的悲痛外人無法理解,他本來是想借著求援這麼一個藉口,把何文瑞送出武昌,卻沒想到反而害了何文瑞。
何騰蛟有三子一女,何文瑞同何枝枝是正室所生,年長一些,何騰蛟還有一房小妾,也育有兩子,名換長生、德生,但年紀都只有十來歲,擔不起這個家業。
何文瑞是何騰蛟培養的接班人,只要有這個長子在,在他死後,黎平何氏至少還能興旺二三十年,期間又能再培養出下一代,但現在何文瑞一死,不僅僅是喪子之痛,更是他十多年心血毀於一旦。
他現在即悔恨,又悲痛,更憤怒,淚水糊了他的眼,一雙手在牆朵上拍得通紅,親兵去拉他,但何騰蛟卻一下甩開,怒聲道:「本督,今日哪也不去,就站在這城頭。」
眾將聽了這聲怒吼,一個個被鎮住了,一旁的游友倫見此卻忽然拔劍在手,厲聲吼道:「恩師不退,學生當立於恩師左右,為憲卿報仇。」
他一身文官袍子,腰間卻掛著一柄劍,風吹來鬚髮怒張,幾步搶到何騰蛟身邊。
眾將反應過來,陳友龍怒吼一聲,操著戰刀就奔向由他守衛的矮牆。
同往常的進攻一樣,清軍先行開炮,給步兵壯壯膽,也利用清軍火炮的優勢,壓制城頭火力。
數千清兵作為先鋒寇城,後面一個個的方陣,緊隨而至,但攻擊的重點,萬年不變,依然是那數丈寬的缺口。
李本深領三千精兵,大熱天的披著雙甲,作為第一波,集中衝擊缺口,三千綠營如逆流而上的魚群,槍似林,刀似雪,士卒擠成一團的往缺口裡竄,喊殺聲震天。
在缺口兩端,未塌的城牆上,數百明軍弓手,往缺口放箭,箭矢交織,清軍頂著箭矢沖入城中,抗著梯子直奔矮牆。
城牆上,一個被轟掉一半的馬面上,明軍士卒直起身來,扛起一桶一窩蜂,三十多枚火箭飛速竄向敵軍。
在面對密集的清兵時,這種亂竄,沒有準頭的兵器,卻十分犀利,瞎竄也能射死一片人。
幾人射完一桶,再換一桶,但未及點火,清軍便一炮砸來,將這個火力點砸翻。
此時兩個方陣的清軍弓手,奔至城下,他們列陣九排,站在缺口兩端,彎弓向城頭拋射,箭矢如蝗,落在城頭,原本向缺少弓箭,壓制清兵入城的明軍弓手,頓時被箭矢射的無法抬頭。
多日的攻城戰,讓明軍熟悉了清軍的套路,城頭被壓制,明軍也有辦法,幾名明軍冒著箭雨,抬著幾個木箱到了牆邊。
士卒撬開木箱,裡面全是震天雷,他們靠在牆邊,也不露頭,點了火就往缺口扔,在爆照的聲響中,清兵被掀飛一片。
得知有援兵的明軍士卒,士氣高漲,動作都比平時快了些,而清軍這邊也是依然悍不畏死。
李本深部通過了缺口,但矮牆前是三道深壕,每道寬兩丈,深一丈,增加了清軍進攻的難度,不過清兵也早就熟悉了明軍的防禦手段,壕橋部隊立刻搭上長橋。
除了壕溝之外,明軍還有別的手段,比如在地上撒滿鐵蒺藜,這都讓清兵吃過大虧,但吃虧之後,清兵也想出了破解之法,紛紛在腳下綁了木板。
圍城近一個月,雙方能使的手段都已經用上,也都熟悉了對方的套路,現在拼的就是意志,看誰更不懼死了。
在鋪天蓋地的喊殺聲中,清軍如潮水般湧向矮牆,陳友龍立刻喝令一聲,「鳥銃,放!」
第585章 血成海,屍積如山
矮牆上明軍鳥銃手排槍輪擊,可清軍士卒並沒有停步,依舊向前奔跑,身披雙甲的他們,中上一兩箭,挨上一兩銃,只要運氣不差,沒中要害,基本死不了。
戰場上,常常有身上插了幾支羽箭,依然向前衝鋒的清兵,可當他們進入五十步的範圍內時,情況就改變了。
壕橋上,忽然大片士卒像篩糠一樣,一個個的跌下壕橋。
火銃之所以逐漸取代弓箭,棉甲之所以興起,肯定是有原因存在。百步以外,鳥銃威力或許不太明顯,但到了五十步內,洞穿盔甲,便不再話下。
矮牆上,青煙瀰漫,但五十步對於清兵來說,也就是旦夕之間,他們加快速度,便冒著彈雨、箭矢,沖了過來。
梯子搭上矮牆,頓時陷入血戰,這些雙甲兵刀劍難傷,但明軍早有經驗。
陳友龍大喝一聲,一隊手持大斧、狼牙棒的明軍迎擊上來,刀砍不死,便連人帶甲一起砸爛。
清兵一波接一波的衝擊,壕溝被屍體填滿,每次清兵將要突破,便有明軍趕來支援。
城內四萬人馬,如今至少還剩二萬五,只要好好打,清兵想要破城並沒有那麼簡單。
何騰蛟恨透了清兵,他站在城上,俯視戰場,一旁游友倫給他查漏補缺,這次不待將領們請命,他便把兵馬調到薄弱之處,明清兩軍進入殘酷的拉鋸戰,直殺的日月無光,天地變色。
戰鬥打了一個時辰,批掛雙甲的綠營兵頂不住了,不少人中暑昏倒,主陣多鐸沒有下令,清兵便如潮水一般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