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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民於水火,復漢家之山河。」夏完淳躬身,從容道:「殿下為太祖之後,光復宗廟責無旁貸,因而特來說殿下出兵。」
魯王卻搖搖頭道:「皇帝與衡陽藩兩路人馬,擁兵數十萬,足之多謀之士有陳邦彥、顧炎武、王夫之、萬元吉、姜廣曰,能征慣戰之將有戴之藩、金聲桓、李過、高一功、孫守法,可謂戰將千員,謀士如雲,有此兩路,光復金陵指日可待,何須本藩發兵?」
夏完淳聽了,卻嘆氣道:「甲申驚變,東虜復我兩都,宇內大亂,生靈倒懸,完淳以殿下起於江東,三入長江,四戰浙東,雖數敗入海,卻初心不改,是為天下蒼生念,為祖宗基業計,不想殿下只為一己之私。完淳,深感失望,若殿下覺得事不關己,不如早早安兵束甲,北面而事。」
張煌言聽了一急,忙給夏完淳使眼色,但夏完淳卻視而不見。
魯王聽到這,知道夏完淳這是諷刺他,讓他投降滿清算了,可他有可能降清麼?真是笑話,他氣急反笑,正要說話,夏完淳卻又道:「丙戌年,殿下戰浙東,朝廷坐而視之,殿下東潰入海,朝廷亦遭閩中大變,今殿下欲坐視觀戰,若朝廷與衡陽王無功西返,完淳見意殿下早些收拾行裝,揚帆出海,否則禍立至矣。」
魯王被說的臉色鐵青,若不是脾氣好,估計早就拂衣而起。
張煌言見此,心裡叫苦,但不想魯王卻忽然大笑道:「衡陽藩,真是會派人,也只有江左少年,鋒芒畢露的夏小隱能對本藩說這樣的話語。」
夏完淳聽了魯王的話,嘿嘿一笑,行禮道:「衡陽王下了死令,必須說服殿下出兵,完淳不得已如此,還請殿下見諒。」
魯王對出兵不出兵,確實糾結,但經過夏完淳這麼一激,他到想清楚了,這座山觀虎鬥,怕是損人不利己,朝廷若勝,他討不到絲毫好,若是敗了,他在江北獨木難支,必然如夏完淳所說的,再次被趕下海。
那王彥大概也是為了大局考慮,所以並沒有讓皇帝孤軍作戰。
魯王想明白,正要接著說話,夏完淳卻忽然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件,上前呈給魯王,說道:「這是衡陽王,給殿下的書信。」
派了使者,又寫書信,看來衡陽藩是非讓他出兵不可,魯王取出信件,展開觀看,開頭「彥謹啟監國殿下」,王彥並沒有拿他那一長條的職稱、爵位來唬他,反而認他為監國,這讓魯王心裡很舒服。
他忙正了正身子,把信鋪開在案台上觀看,並沒提什麼出兵之事,而是談起了當天年在勒克德混兩面入楚時,他起兵大戰於楚贛,而魯王亦在江南配合著發動起義,戰於浙東,為他牽制了清軍的兵力,又談及閩中之變後,博洛殺入福建,威脅廣東,他與博洛對持於延平,又是魯王在寧波等地策動起義,發兵攻打餘杭,才使得博洛回師江南,解除了廣東的危局。
魯王看著信也想起他這些年的作為,總體而言,敗多勝少,三入長江,四戰浙東,都無奈退回大海,按著結果來看,那就是一事沒成,但王彥卻給他的這些失敗,賦予了意義,正是他在東線百折不撓,才有西線的諸多勝利。
王彥舉人出身,文筆還行,看的魯王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
魯王看的十分舒坦,他合上信件,嘆了口氣,然後站起來笑道:「衡陽藩這是對孤軟硬皆施啊!本藩作為太祖後裔,不能落在衡陽藩身後,如今天下兵權,本藩占其一,一旦局勢崩壞,一損俱損,誰也不能超然於外。而只要三家團結,則金陵再望,只在五指之間。」
第703章 整軍待征
說是三家團結就能共抗滿清,但事實是卻很難做到真正的團結。
歷史上南明至少有三次以上的機會翻盤,但最後卻都失敗,看其根本原因,都不是因為滿清太強,而是南明內部出了問題,總是到關鍵時刻,便發生內鬥,使得大好局勢崩盤。
魯監國看完信,確實感受到了王彥心懷天下,以及他的大局觀,他讚嘆一句王彥國士無雙。
當然他也不望挖個坑,揮揮鋤頭,給朝廷松松牆角,他替王彥抱抱不平,說這樣心懷天下的赤子之臣,卻不容於朝廷,實在是朝廷的損失,然後他又委婉的表示,如果王彥能支持他,他必定不像隆武那樣待他。
魯王被夏完淳一激,又被王彥的信感動了一小把,他心中天下的分量,逐漸壓過了私利,在權衡利弊後,當即決定發兵。
張煌言見此,不禁對夏完淳道:「我主納諫如流,有人君之德。」
魯王起伏四載,宗藩時期養尊處優形成的壞毛病,基本在顛沛流離,四處征戰中消磨了乾淨,他現在做事,也是十分果決。
寂然決定與隆武、王彥會獵金陵,他便也要爭一爭。
他一旦決定出兵,便立刻集結了兩萬精銳,帶著近十萬義軍,學著隆武,也不顧自身安危的發動親征。
一時間,魯王引著張名振、謝遷、阮進、丁可澤等一眾戰將,壓向揚州,牽制多鐸兵力,為西路主力打起了輔助,並伺機謀取揚州。
夏完淳見魯王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將人馬拉了出來,知道魯王其實也早在準備,他當下便派人急速回報王彥,魯王已經發兵。
到此時,在王彥的有意配合和撮合下,大明內部四支最大的武裝,全部都參與到了江南大戰之中,將東西兩線的大戰,逐漸推向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