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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與天下,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士大夫都有心懷天下的情懷,但歷代統治者為了維護統治,都在弱化天下,企圖混淆國與天下的概念。
王朝聘點了點頭,作為王世宗族的大家長,他早就知道王氏一族沒有回頭路,顯然已經與顧炎武討論過這個問題,所以才把他帶到王彥面前,「寧人兄之語,我初聞之時,亦如醍醐灌頂。方才士衡說,不知如何自處,那是因為你忠於明室,將天下與明室等同,而我士大夫,當先知天下,後知其國也。」
王夫之也開口說道:「我以為,眼下的情況,對外,士衡可以豎起保天下的大旗,占據大義,以此來號召士紳百姓,對內則奉天子,討不臣,掌握整個朝局。如此潛心經營,不出十年,必能擊敗滿清,還都兩京,成就一番大業。」
王彥聽了幾人的話語,心中似乎明朗起來,幾人在書房之中長談,直到深夜。
另一邊,酒樓里的龐天壽早已回到行宮,他很快就知道了王彥不僅惹得皇帝不安,也與蘇觀生等人鬧得不愉快,他當機立斷決定在明天早朝時,把局勢擾亂。
袁彭年與金堡,剛剛歇息沒多久,龐天壽就從行宮之中傳出消息,兩人只得又聚在了一起。
好在廣京不施行宵禁,他們夜間活動,也沒人懷疑,兩人這次約在一艘畫舫上會面,但一個問題卻擺在了他們面前。
王彥畢竟權傾朝野,威望又高,這萬一下沒搬倒,那出頭的人肯定死的難看。
袁彭年是桂王的人,上不了本,金堡久經官場,早成了人精,出謀劃策可以,衝鋒陷陣不行,他自然不會傻的出頭。
時間緊急,只有一夜時間準備,最後兩人從收買人之中選中了御史劉湘客,將彈劾王彥的重任交到了他的手上,讓他來打這第一槍。
劉湘客是陝西人,李自成縱橫北方的時候,他孤身南逃,南京失守後又跑到福建,十分善於投機鑽營,以諸生的功名擔任御史,前些日子剛從福建趕來廣京。
因為他只是個諸生,加上沒有什麼特別出眾的才能,所以並沒有受到廣京朝廷的重用,心中十分氣憤,於是很快就被袁彭年收買,而他對於彈劾王彥的重任,也是欣然接受,十分願意向未來的天子桂王殿下,納個有分量的投名狀。
次日清晨王彥幾乎沒怎麼睡覺,便穿好朝服,在兩百親衛的護衛下,前去上朝,他與大臣們魚貫而入,站在武將首位,便閉目養神。
片刻後皇帝進殿,端坐大寶之上,群臣拜見山呼萬歲。
禮畢之後,龐天壽朗聲呼道:「有本啟奏,無事退朝!」
他話因方落,急於表現的劉湘客,便出列跪倒,將奏本高高舉過頭頂,義憤填膺的彈劾大學士、楚國公王彥一黨,排除異己,把持朝政,傭兵自重,散布讖語,意圖謀反。
劉湘客理直氣壯,鬥志昂揚,擺出一副鐵骨錚錚,不畏強權的模樣,勢要搬倒王彥這個亂臣賊子,勢死不向惡勢力低頭。
龐天壽聽了他的話語,卻暗道不好,這個小劉,畢竟是個諸生,經驗不夠豐富,立功心切,居然連帶著彈劾了戴之番、王士琇、李過、吳晉錫等二十多為王彥一派的大臣,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將整個王彥一派全部得罪,樹敵太多,等於得罪了全部的勛鎮和大半個朝廷。
他這彈劾一出,殿上鴉雀無聲,端坐在大寶上的隆武帝頓時慌了神,臉上一陣愕然。這不是瞎搞麼?
他目光連忙看向最倚重的心腹閣臣蘇觀生,分明是在埋怨,怎麼不與朕商量一下,就要搞掉王彥。
蘇觀生更是被這枚炸彈,嚇蒙了,他感受到皇帝,以及左懋第等閣臣投來的目光,心中無比冤屈,他昨天不與王彥商議,得罪了王彥,今天怎麼可能不與內閣商議,派個攪屎棍去要搬倒王彥嘛?
按著規矩,御史彈劾任何級別的官員都是合法的,而且涉及謀反和閣臣,那就不得不處理,蘇觀生瞟了一眼王彥一派的大臣,見他們臉色鐵清。
心裡連道一聲不好,顯然這是誰想髒他一手,甚至可能是王彥自己髒自己,然後藉此反擊。
他臉色一變,剛要出來喝斥,一人卻搶在了他的前面,「大膽賊子,居然污衊閣臣,簡直罪該萬死!陛下,臣請立刻將這賊子仗殺!」
第495章 明察秋毫左閣部
隆武帝在南明諸君之中,是最特別的一位,他早年的坎坷經歷,兩次被關入大牢,鑄就了堅韌不拔的個性,讓他成為了一個有志氣、不服輸的君王。
眼下的這場彈劾,更像一場鬧劇,根本不能搬倒一個實權大臣,以隆武帝的智慧自然能看到。
這次彈劾顯然準備不足,倉促行事,最主要的是派了一個愣頭青打頭陣,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樹敵太多。
不過對於隆武而言,王彥確實需要進行打壓,他看蘇觀生的神態,可以知道此事並非他組織,那到底是誰要對付王彥?
隆武皇帝掃視全場,這點其實並不重要,成不成功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通過此事,看清朝中局勢,以及反對王彥之人,以便今後扶持,形成制衡。
不過結果確讓他有點失望,因為劉湘客的彈劾實在是太差了,如果不是想看看他的同夥,能否搬回一城,隆武早已將他仗殺。
此時場面上,首先站出來喝斥劉湘客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左懋第,他是輔佐崇禎、弘光兩朝的老人,經歷兩朝滅亡,可謂感觸之深,是可以為朝廷大政掌舵的國寶級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