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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能在這兒洗衣裳呢?!”蘇哲心頭火氣直冒,聲量不自覺的抬高。
薛挽香安撫她:“就洗了一會兒。我在家裡也要洗衣裳的呀,臨淮城比廣平城冷多了,沒事兒的。”
蘇哲指著細竹竿上掛的一長串衣服,聲量更大了,俊俏的臉蛋氣得紅紅白白:“你這叫洗了一會兒???一會兒洗了十來件?!”
廚下的婆子探著腦袋張望過來,樓上不知哪一窗戶吱呀打開。薛挽香紅著臉扯她袖子:“回去吧。這兒風大,你帶我回去嘛。”蘇哲還不動,薛挽香將軟軟的手放進她手裡,軟著聲音道:“好冷,你給我捂捂。”
蘇哲拿她沒辦法,到底心疼,捉著她的手在唇邊哈兩口熱氣,攏了一下衣裳快步回房了。
晚膳時蘇哲專程點了一翁熱湯,淮山燉排骨,盯著薛挽香喝了滿滿一碗,在她哀怨的眼神里勉強放過她。
可是夜裡將要就寢時,變故還是出現了。
剛回到房裡,薛挽香便覺得有些頭重腳輕,心知約莫又感了風寒,不敢告訴蘇哲,只斟了一杯焱焱的熱茶,一口一口抿了下去。在方桌邊坐了一會,還是難受,她有些後悔了,倒不是後悔洗衣裳,而是後悔這般折騰,不免又帶累了蘇哲受苦。
“阿哲。”她揉著眉心:“上回林公子讓我們帶的疏散風寒的藥劑,還有麼?”
蘇哲黑著臉,想凶她又捨不得,飛快的找了一包藥,這是林艾琪在藥鋪子裡讓人事先配好的干藥材,薛挽香身子弱,隨身帶幾副,以備不時之需。
“你到床榻上歇著,我去煎藥。”
她說著就要出門,薛挽香忽然又喚住了她:“你等等。”
蘇哲回過頭來,看到她按著肚腹臉色越發蒼白。蘇哲心裡咯噔了一下,該不是那碗淮山排骨湯里有毒吧?她驚得藥都扔桌上了,趕忙護著薛挽香問:“你怎麼了?是哪裡難受?”
薛挽香挨在她肩上,咬著唇搖頭。蘇哲抱她起來往床榻走:“你躺著,我去請大夫。”
“不要請大夫!”薛挽香吸著氣,在她懷裡還按著肚腹:“你扶我到屏風後邊。”
蘇哲惱道:“都難受成這樣了怎麼能不請大夫呢!我今日賺了好些銀子,你……”
“我求你了!”
第24章 覆水
薛挽香倚靠在蘇哲懷裡,微蹙著眉, 這麼冷的天, 額上卻微微起了汗。
客舍狹小, 屏風上只在幾步開外,繪著喜鵲登枝, 顏色已略見斑駁了。蘇哲不自覺收緊了手臂, 抱著她走到屏風後。
“你先出去。”薛挽香掌著她手臂勉力站著,聲線羸弱。
好在隨身的衣服包裹都在大架子上,隨手可得。蘇哲再遲鈍,這時候也猜出了大約的因由,她臉上泛出紅暈,虛虛的護著薛挽香,看她堅持, 不好多說什麼,只得扯過一張靠背椅,扶挽香站定,轉身避了出去。
桌上燈燭跳躍, 映著屋子裡簡單的陳設, 蘇哲背對著屏風, 聽到一扇之隔傳出清淺的動靜,她咬咬唇,踟躕道:“其實……挽香啊,其實呢……我也是女孩子啊。”
薛挽香沒做聲,蘇哲道:“所以, 我可以進來嗎?”
“不可以!”屏風後薛挽香有些氣急,肚腹又難受,聽她這般說,莫名的又羞澀又委屈。
蘇哲不敢逆她,老老實實在等了好一會,才見她從花影中走了出來,步子很慢。“很難受麼?”她伸著手牽她微涼的指尖。
薛挽香略略避過,她的手便落空了。
蘇哲一愣,怔怔的看著她,她紅著臉,輕聲道:“還沒……洗手呢。”
她的聲音那麼輕,像含在唇中似的,蘇哲還是聽到了,笑著湊近她道:“沒事。我也懂的。”薛挽香臉蛋幾乎紅透了,故作惱火橫眉眄她,只是人太虛弱,眼風都沒什麼氣勢了。
蘇哲心疼,抱她起來放到床榻上,自去取了銅盆熱水,給她擦拭手腳。
薛挽香挨著床頭,除鞋襪的時候瑟縮了一下。
蘇哲半曲著右膝一手捉住她白皙的足腕,抬眼沖她笑:“我傷著的時候不是你伺候的我麼,這時候怎的又害羞了。”一壁說著一壁用手指點點她白嫩小巧的腳趾頭,“好可愛,真像水葡萄。”
橘紅色的燭火在燈座上跳躍,小小的屋舍籠罩在朦朧的火光里,熱水一點兒一點兒浸過潔白的足背,薛挽香微紅著臉,看蘇哲低著頭專注的模樣。分明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她卻做得那麼認真,仿佛這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兒一般。“傻瓜。”薛挽香在心裡輕輕說著,嘴角彎出一抹笑。
等兩個人都收拾妥當,更夫的梆子都打過二更天了。蘇哲吹熄了燈燭,放下床幔,蜷進被窩裡。
窗外有冷風灌著甬道的呼呼聲,不知什麼鳥兒撲稜稜的飛過,發出一陣啾鳴。薛挽香單薄的身子縮在冬被中,略弓著背,似在抵擋腹中的疼痛。蘇哲與她相識以來,從未見她在經歷葵水時難受至斯,想來多半是白日裡泡多了冷水,這般想著,不免多了幾分自責。
“挽香……”她柔聲喚她,將冬被拉上來一點,捂著她的肩。
薛挽香本是背對著她,聽到呼聲,模模糊糊的應了。蘇哲挨過去,從她身後摟住了她,“疼得厲害麼?”